“姐姐,他該死。”宋初揺清晰地聽到這句看似暴戾的話,可是看向他,卻隻是蕭索與淡然。
“如果剜去他的雙眼,姐姐會開心嗎?”俞知這般直接的咒怨,讓宋初揺有些愣神。
她想起俞知消失了一年,就是因為故意傷人,好在對方受傷不重,被少管所管束了一年。
這一年,真的發生了好多事情啊。
她想起那個人,好似他灼熱的目光仍舊在自己身上掃射,她的焦灼感慢慢升騰。是啊,要是那個人一開始是個瞎子就好了,他就不會像和人打賭似的将她從人海中挑出,再将她堕入暗黑的地帶。他是…魔鬼。
俞知看見宋初揺輕顫,輕笑了一下,姐姐,這世上的魔鬼又豈止他一人?
這是衆神隕落的時代,人人自危,魔鬼當道。
整整一年,俞知都在少管所,沒有人來看望過他,隻有一次,宋初揺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他的下落,來見他。
俞知見到許久未見的姑娘,有些慌神,16歲的俞知頭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刺骨膽戰。
宋初揺穿着一條乳黃色的長裙,兩袖上各有一隻紅喙的雀, 這抹豔色招展得很,但她整體仍然乖巧得不像話。
俞知削薄的指節放在冰冷的玻璃上,他拿起電話,聽着自己微微顫抖的呼吸聲,出口卻是非凡的冷靜:“姐姐。”
“三歲,你什麼時候出來,我來帶你。”宋初揺怯生生的,看了看身旁像陰司官的獄警。
“姐姐,我至少要三年五載的,我犯的罪…有點重。”俞知瞧着她的姐姐,也隻不過是個小姑娘,臉上卻有着超乎年齡的疲憊。
宋初揺并沒有多問,她隻是乖乖說好。
俞知看着宋初揺,卻有些怔忡,仿佛以往那個或明媚或狡黠的女孩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宋初揺這種對世界天然膽怯的眼神,他見過,是自己被父母抛棄的那一天。
那麼,宋初揺,又是被誰抛棄了呢?
其實俞知一年就可以出獄,可是他知道即便他出來了,也沒有親人等他,而他也不想讓他的姐姐等。
俞知,一個人,就夠了。
點蒼山的雪量不多,可是對于宋初揺來說已經足夠,足夠用這最純粹的白沖洗去她滿身的風塵污垢。
“姐姐,大學好嗎?”俞知冷不丁冒出這句話,讓宋初揺想起剛出獄的他低啞的聲音,“姐姐,他好嗎?”
那時,燈光昏暗,宋初揺雙手被反剪住,綁在一個荒涼的電線杆上,她的臉被江慕南的手死死抓住,倒不是她的臉太小,而是江慕南使了渾身的力氣,要她面目扭曲,痛得眼淚直流。
“宋初揺,你不是說我人渣嗎?我現在就告訴你男人是怎麼渣的!”他的臉倏然靠近,極具侵略性。
宋初揺卻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女孩,吐了他一臉口水。她的眼睛,一直沒有看向江慕南,如此倔強,卻也不過是撓癢癢。
江慕南一腳踢向宋初揺的腹部,扯過旁邊的女孩,“宋初揺,你想看我親嘴兒嗎?”宋初揺的思維已經遲鈍了,麻木地慢慢擡眼,他看見他低劣的笑。
旁邊的女孩第一次看見這場面,雖然嘴上不說,卻心内嗔怪宋初揺不識好歹。一聽見江慕南居然要親自己,臉燒紅了,也不知輕重了。
她上前試探性扇了宋初揺一個巴掌,學着江慕南那般居高臨下。
見江慕南沒有什麼大的情緒,就又想上前,可是卻被身後的人拽住,江慕南的臉慢慢靠近,她羞得閉上雙眼,嘴巴微張。
忽然她感到自己臉上一陣濕潤,江慕南也學着宋初揺向她吐了口水。“江哥!”那表情似羞似怒。
“宋初揺,你他媽是死狗啊,艹!”他有些狂躁,好像眼前這個妮子怎麼也激不出波瀾。
宋初揺的身體像塊冰,僵住了。她有些發燒,嘴裡含糊不清說些什麼。
江慕南慢慢湊上去,她聲音很小卻讓他聽清了。“你去死……”
他卻好像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似的,去扯她的頭發。發根就好像要被撕裂,張狂出血腥,宋初揺“嘶”出聲。
一個身影,踏着風而來,他走得很快,卻很穩。宋初揺透過餘光,看清了他的臉,阿澤啊。
俞知上前扼住了他的喉嚨,一腳踢向他的膝蓋。這一下讓江慕南猝不及防,瞬間跪坐在地上。
“你***”,俞知壓迫得緊,他一句髒話也沒說完整。
江慕南見俞知像是不要命似的,知道不是他的對手,就叫住要逃離的女伴。
女孩被吓得臉煞白,隻得英勇地去努力扒開俞知的手。
“打宋初揺!”得了江慕南這一指令,女孩立刻沖上前,一個巴掌就要上去,拉扯住了俞知的視線。
俞知狠踹了江慕南一腳,一個箭步上前,目光暴戾,幫宋初揺擋住了這一巴掌。
“啪”,很清脆的響聲。
“你……”女孩被吓得說不出話。
俞知攥住她的手,還未有動作,女孩卻自己跌坐下來,因為她回頭一看,江慕南早跑了。
俞知沒去看她,回頭看向頭發亂糟糟的宋初揺,她以前…最讨厭别人碰她頭發了。
他慢慢扯開頭繩,用手為她疏理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