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洪太尉的公開支持之後,周康水漲船高,在朝中勢力如日登天,如今再得監國之權,那豈不是從今往後他們行事都要看周康的臉色?
豈料他對此憂心忡忡的,王崇敏心思卻不在這一處,他雙手攏在袖子裡,兩眼微眯,氣定神閑的模樣倒好似一隻老神在在的狐狸。
“安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用擔心如何自處,也真是稀奇哪……”
安重聽出不尋常,忙道,“王兄這是怎麼了?”
“可是因為方才白容清的那番話?”
見王崇敏雖未言可轉過頭時候卻一臉不忿地冷哼了一聲,心中便已明了,“若是王兄真因為白容清的那番話便與我離了心,那可真就中了周康的詭計了……”
“唇寒齒亡,如今這等危難時刻正該是你我齊心合力的時候,切莫再計較這些,到時若周康得償所願,真坐上那個位置,不用我再強調,你也會知道你我會落得怎麼個凄慘的境地吧?”
王崇敏臉色稍緩,随後一歎,“我還不至于糊塗到那種地步,這其中的厲害關系我都懂……隻是如今這局勢……難哪……”
安重自然懂他的意思,拍着他的肩道,“如今我那長子嫡孫都捏在周康的手裡,他手中又有周覓嗪,洪太尉,一緩三方兵馬,若再有監國之權,隻怕不日,這江山便是他周康的了……”
“那依安兄所言?”
“而今之計,我們唯有四下奔走,穩好如今的人脈,以守為攻”
王崇敏此時心中也并無他法,微有點頭應道,“安兄,這等危難時刻,你我也不要再藏着掖着了,等下不如随我回府,将你我手上能用得上的人好好梳理一遍之後,再列出如今朝上還未選邊站,有可能被你我周旋拉攏的勢力,事到如今,多一分勢力,你我便多一份保障!”
安重點頭,二人邊說邊走,說話間已至王崇敏的車前。
王崇敏掀開車簾,迎安重上車,待到二人都坐穩後,馬車哒哒平緩而行。
車上,安重凝眸,“皇上這病來得蹊跷,需得派人在宮中打探一下隐情才是,王兄宮中可有可用的人馬?”
“倒有幾位内線,隻是身份卑微,怕進不得聖前……其實不瞞安兄,宮中也有幾位嫔妃有意投奔與我,可奈何如今白容清一人獨占恩寵,皇上身邊又都是安插着她的人,身份但凡有點可疑的一概不用,嚴防死守的,一點消息都透不出……說句冒犯的話,今日皇上究竟是死是活我們都兩眼摸黑,一概不知……”
就在二人一籌莫展之計,身坐康王府西院的虞化離也再次接到飛鴿傳書。
月影從那鴿子的腳踝上拿出卷好的信紙遞給虞化離,随後摸摸手上鴿子順滑的頸毛,在鴿子的瑟瑟發抖之中,揚手将之放飛……
自覺死裡逃生的信鴿翅膀揮得十分賣力,眨眼便已不見蹤影……
此時虞化離将紙上的内容一覽而盡之後随手将之至于黎碧燃起藥爐之上燃成灰燼,“外面形勢如何?”
一旁的安一緩坐在石桌前,手握茶杯,悠然自得。
虞化離笑笑,“安兄隻怕要失望了,皇上病重,康王爺如今已手握監國之權”
安一緩驚愕片刻後,神色恢複如初,遂揚眸笑道,“那就要恭喜虞兄得償所願了”
“我得償所願?”虞化離嗤笑着彈掉方才信紙燃盡之時落在他手指上的紙灰,“他周康監國,幹我何事”
“你與他合作,盼的不就是他有朝一日大權在握,你能分得一杯羹嗎?”
“安兄這就想錯我了”
“錯在哪裡?”
“其實我要的不過是天下大亂,最後你們誰輸誰赢我都并不在乎”
安一緩眉頭一挑,“天下大亂與你有何好處?”
虞化離笑笑卻并未再說,揚眸望向不遠處,隻見日影斑駁的槐樹下,洛黃正與春月再縫制勾納嬰孩的小鞋,那隻有成人兩三根手指大小的鞋子顯得格外小巧可愛,就連一旁的月影也都被吸引了過去,拿起小小的一隻在自己手上比劃着……
就在氣氛一片祥和,就連黎碧也都放下手中的燒火棍湊上去插科打诨,直逗得洛黃開懷大笑之時,隻聽得洛黃笑畢,捂着肚子便是一陣哎喲……
“怎麼了?”安一緩瞧出不對,慌忙上前,半蹲在她面前,扶着她的後背。
而虞化離也緊随其後,清俊的臉上有說不清的關切。
這些人中最淡定的要數黎碧與月影,黎碧是見多了,月影純粹是不關心。
隻見黎碧的手往洛黃的手腕上一搭,再一摸洛黃發緊的肚子,神色自若地向安一緩道,“别慌,夫人這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