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緩,你……”
“安丞相有何吩咐?”
安重話剛出,便被安一緩堵得一口氣悶在胸口,半饷都未散去……
“你就為了那麼一個女子,當真要這樣對爹……”
見他還提往事,安一緩不禁眸光一凝,“安丞相攔住我不會就是要說這些無聊的話吧……”
見安一緩神色淡漠,安重努力平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放柔了聲音,近乎低聲下氣地道,“一緩……爹好久沒跟你吃過飯了,不如你看一下你什麼時候有空,挑個時間回家,咱們父子三個好好地坐在一起吃頓團圓飯……”
安一緩從未見過安重在誰面前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就連在當今聖上的面前也不有過……瞥過他略顯佝偻的身形,低着的頭上花白的鬓發……不禁心緒微動……拒絕的話始終未能說出口……
“再說吧……”
喉嚨滾動半饷,他啞着嗓子淡淡抛下這句話後,便抛下安重,匆匆向前走去……
安重了解他的脾性,知道他并未拒絕便是有戲,想到能得以與他親近,他也不顧及這是在殿前,大庭廣衆之下了,歡喜雀躍地揮手沖着安一緩遠遠離去的背影喊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不等他高高擡起的手放下,宿敵王崇敏陰魂不散地飄到了他的身後,“喲……安丞相是有什麼天大的喜事,這般開心哪?說出來讓我也高興高興”
安重收回高高揚起的手,端正了顔色理了理微亂的衣襟,冷言道,“沒想到王禦史心胸開闊,現在還有心思想着看人家的笑話哪”
想到剛剛被革職的于立新,王崇敏又是恨得牙根癢癢,不陰不陽地道,“誰敢看丞相大人的笑話啊,隻是瞧見丞相大人跟安将軍說話那等谄媚讨好的模樣,知道的隻以為丞相慈父情懷,不知道的還以為丞相再籠絡人心,結黨營私……”
“王禦史言重了!我與安将軍乃是父子,不過是邀他回家吃頓家宴而已,絕無他意……”
“既無他意更要避嫌啊……”王崇敏笑道,“安将軍本是洪太尉向皇上進言提拔上來的,與丞相本無旁的關系,若你與安将軍走得太近,旁人還以為是你暗箱操作,方才使得安将軍能入得洪太尉的眼……人言可畏哪!丞相……”
安重自然也聽過近來城裡廣為流傳的流言蜚語,自然能意識到那流言蜚語代表着什麼,大權在握的丞相若是與手握軍權的太尉大人勾結在了一起……若是傳到聖上的耳朵裡,怕是要變天哪……
他眸光微眯,打量着今日對他過分關心的王崇敏,“王禦史這般替我着想,當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哪……”
“我這不過也是多嘴說上幾句,你聽就聽,不願聽就罷了……”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必在乎什麼毫無根據可言的巷尾傳言……”他雙手抱拳向天一舉,“相信皇上明察秋毫,也不會相信那些心懷叵測之人散布的流言”
“倒是王禦史,你當真這般不想安将軍與我親近?”
若他真對流言有所顧忌,如此倒重了離間計,分化了二人的父子之情,如此不過隻言片語便将安重置于進退兩難的境地,可見用計人心機之深……
“安将軍可是丞相的長子,我怎會如此做想?您瞧瞧……我不過随意與你說上幾句肺腑之言,你又多心了不是?你既不愛聽,我不說了便是……不說了……”
安重目送王崇敏擺着手快步蹬下階梯離開的背影,冷哼一聲後,方才擡腿向宮外走去……
晚上周朝要在宮中設宴為安一緩接風洗塵的消息傳進粟米的耳裡。
她咬着口銀牙捏着手中的銀杯,直捏得骨節發白,憤憤莫名。
一旁随侍的明玲卻有不解,“娘娘,你與那位安将軍從未見過面,幹嘛對他這麼敵視呀?”
粟米将手裡握着的銀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我這哪裡是敵視他,我這是對他爹有意見呢!”
“安重位高權重,朝上一應大小事務都得經過他的手,也就是你問,我才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就連皇上都得瞧着他的臉色行事……”
“安重這般權勢,安家若再加一個将軍那豈不是要反天了不成?”
“到那時愈發不将皇上放在眼裡!我與皇上自成一體,他若被人輕視,我這日子還能過得安穩嗎?”
明玲聽到這裡方才明白過來,“娘娘倒了還是想着自己的……”
“你說什麼呢……”粟米半羞半惱地在她胳膊上輕輕一掐,“你怎麼說話還像以前那樣嘴上都沒有個把門的……若是被别人聽去,嚼舌根傳到皇上的耳朵裡,皇上多心那該如何是好呀”
“皇上那般疼娘娘,憑娘娘說什麼他都不會生氣的……”
“皇上确實待我挺好的……”粟米雙手環繞在胸前,一臉嬌羞地紅着臉低頭應道。
明玲暗中撇撇嘴,随後又神色如常地道 “再說了,現在宮裡皇後重病不起,奴婢都暗中替娘娘向太醫打聽過了,花了好幾十兩銀子,他才跟我說實話……”
她故意一頓,話音戛然而止……
“說得什麼……”見她話說了一半,粟米也顧不得矯情了,一臉急切地出聲追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