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年歲,您自個兒過得不容易,還拿出家裡的口糧招待我們,也能看出你們的心地善良,不該受如此苦楚,我幫不上你們什麼,隻是既吃了你們的東西,總不好就此離開,這些糧食便當與你們做個交換,旁邊的兩袋小麥留作來年做種子,希望來年風調雨順,您一家也能有個好收成。”
商桑心疼地摸了摸身後那個孩子的頭,那孩子定定地站着因為身子實在是消瘦,顯得頭極大。
那婦人亦未推辭,後退一步,噗通跪地,拉着那孩子俯身想給眼前地年輕女子磕頭。商桑連忙将兩人扶起,又怕她們多謝,倉皇上了馬車。
馬車上商桑望着窗外的昏黃,剛剛咽下的那炒制地小麥粉沖的糊糊粗糙苦澀的口感如同海邊礁石上的貝類一樣扒在唇齒間,像是往喉嚨裡塞進了一把沙子,那粗糙的小麥糨糊從唇齒順着喉管而下,仿佛将她的心肝脾肺一并劃傷。
“苛政猛于虎也。”
邊境動亂,貞狄人進犯邊關,朝廷需要銀錢去養活前線戰鬥的将士們。她不能為這些人做些什麼,隻能寄希望于戰事早些平定,慶國休養生息。隻有這樣,百姓才能夠真正的過上安定生活。
商桑又想起了父親,不知邊關此刻戰況如何,木拉山離主營相距不過十餘裡,貞狄人既敢攻占木拉山,說明他們此刻已經蠢蠢欲動。商桑的心突突的跳着,她不知自己為何會如此不安。
思及此,商桑拿出手上白瓷盅,投了一枚銅錢入内。
一刻鐘後,望着小幾上銅錢的排列方位,商桑掀起簾子從馬車上探出頭。
“掉頭,回幽州。”
操練場上的燕山第一個看見商桑的馬車,他皺着眉頭讓手下的士兵停下休整,而後跑到了正在下車的人跟前,未等他開口,車上下來的人便率先将他要說的話賭在了原地。
“我不能走。”
商桑沒有跟眼前的人做過多的解釋,而是大步向主帳走去。
定北侯看見來人,并沒有露出過多震驚的神情,仿佛早料到她不會輕易回京一般。隻是望着來人,讓她最好給自己一個出現在此地的理由。
“幽州需要我。”商桑神色堅毅。
“女兒此刻不能回京。”
商南北失笑。
“你可知我軍中有多少英勇男兒,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留下又又何用。”
“回去,這裡不需要一個累贅。”
燕山看着商南北陰雲似的臉色,連忙拉了拉商桑,壓低嗓音。
“郡主回去吧。”
商桑沒理他,看着商南北的眼睛。
“父親可曾聽說過奇門遁甲之術。”
“任誰都有松懈之時,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不要重蹈覆轍便是好的。”
商桑接過燕山手中的資料,翻了翻。回來之後,她讓燕山調了原本木拉山守将的籍貫及生平資料過來。
“木拉山原有兩名守将駐守,貞狄人攻上木拉山那日,呂營将帶領二行人前往巨榮關搜查行迹可疑之人,隻有黎營将留在山中,這才給了貞狄人可趁之機。”
“黎營将的夫人是兩年前失憶受傷來到軍中被軍中士兵所救?”
“的确如此,郡主是懷疑... ...”
“懷疑什麼?”
高大的人影闊步走進議事的帳中。蕭良剛回到軍中,便聽聞商桑留在軍中的消息,他不知定北侯為何會同意她的舉動,戰事緊急,邊關兇險,一個弱女子留在軍中意味着何等的危險,侯爺怎會不知?
“我并非不信任黎夫人,隻是如今形勢緊張,凡事需要多加小心,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後果不是我們能夠承擔的。所以... ...我有必前要去拜會。”
“我與你同去。”
商桑訝異擡頭,想不出蕭良與她一同前往的原因,難道蕭良還是沒有打消那日對自己的懷疑,想借機試探?
“不必了,不必了。人多反倒容易讓人起疑,我自行前去即可。”
商桑連忙推拒,她哪敢讓這人與自己過多接觸,若是一個不小心,暴露了自己見到風新玉死于這人劍下,依這人脾性,縱使明面上不敢對自己如何,到底是個放在身邊的隐患。
“在下沒有在和郡主商量。”
蕭良依舊面上沒有什麼表情,說出的話卻是半點情面不留。
這裡不比京都,魚龍混雜,再者若是那黎夫人身份真有異常,被她察覺覺有人對自己起了疑心,她豈有輕易放過商桑之理,不一同前去,自己豈能放心,若是商桑真出了什麼意外... ...他已經承受不起第二次失去眼前之人。
“好吧。”
商桑無法,隻能暗中心道自己明日須得多加小心。
兩人來到黎府,那接待的丫頭見來了個陌生女子,亦未有什麼異樣的神色舉動,聽聞她是軍中來的卻眼神閃爍躲閃起來,又問她黎夫人現下在何方,那侍女先是說夫人娘家的表舅今日添丁,夫人前去祝賀了,又說着差人去請,隻叫她們喝茶,稍等片刻,若是實在等不及,改日再來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