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光熹微。
晨光穿過海棠花窗疏落的間隙照到光潔白皙的臉上,泛出珍珠般柔和的光澤,羽扇般的濃密眼睫微微顫動,下一秒,榻上人睜開了雙眼,晃了晃頭,試圖讓混沌的思維清醒起來。
“郡主醒了”
她翻身下床,任兩個貼身的丫頭伺候好穿衣。
青霜端了水過來服侍洗漱。
青苓一邊替她梳着頭,一邊問道。
“郡主今個兒還是去書房?”
商桑搖了搖頭。
替她梳着頭的手一頓。
“那是?”
商桑看着窗邊跳來跳去的畫眉鳥,起了逗弄的心思,抓了把鳥食托在手中,輕聲道。
“去應府。”
那鳥兒也不怕人,飛過來輕輕在她手中啄食。商桑覺得手心有些發癢,看着畫眉撲棱翅膀,晃着腦袋,輕笑出聲。
“郡主你可算想起應姑娘了。”
聽到她的笑,青苓松了口氣,這才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該有的神情。
外人可能難以察覺,她貼身侍奉商桑多年,怎麼會看不出自郡主中暑昏迷那日起,心情就沒有一日真正松快過。
她常常見郡主放下書,流露出茫然的神情,獨坐在日暮中。
青苓不明白,她們郡主分明身份尊貴,又受人疼愛,衣食無憂。她為何悲傷,又是為着什麼茫然。
若是應姑娘能讓郡主心情松快些也便好了。
待商桑梳洗畢,三人穿過垂花拱門,來到大門。早有小丫頭傳出話來讓人将車備下了。
這次出行倒是暢通無阻,不多時便行至應府。
商桑下了馬車,轉身對兩個貼身侍女道:
“晚些再來接我吧,我同枝迷說些體己話。”
“您去吧郡主。”
二人目送着她進了應府大門,相視一笑。
“郡主可算恢複正常了。”
青霜往車壁上靠了靠。
“隻要郡主别整天想着找什麼道人便好,我看啊主子就是看那些志怪小說看魔怔了。”
... ...
應府門前看門的侍從認得商桑,連忙上前迎接,一邊讓兩個人将朱紅的大門打開,
一邊叫住路過的丫頭。
“還不快去回小姐,郡主駕到。”
“我曉得”
那丫頭穿桃紅小衫,杏色夾襖,下身一條小衫同色百疊裙,手中端着長方木胎大漆雕花卉紋三層食盒。
亦認出了眼前人,喜上眉梢。
“郡主有段時間沒來了。”
提了提下滑的食盒,應聲而去。
“不必回禀。”
郡主攔住了她。
“哎”
那丫鬟有些不解。
“我想給枝迷一個驚喜。”商桑眨了眨眼。
侍女恍然大悟,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奴婢明白了。”
商桑點頭。
“去忙吧,不必管我。”
侍女行了個禮離開。
郡主同她們家小姐要好府中人盡皆知,商桑來這府中比世子府都輕車熟路。府中人知道郡主不想讓人跟着,也都随她去了。
左右人不會丢了。
商桑獨自來到後院,如今正是午歇時間。四下靜悄悄一片,隻有她一人立于院中。
應夫人平日裡喜歡侍弄花草,院落中栽種了不少奇珍花木,滿滿的一圃,時值盛夏,高大的喬木葉茂枝繁,投下一片濃蔭。
竹架上的荼蘼開得尤為繁盛,如架上堆雪,枝頭籠紗,整個院落浸在花香中。
一牆的地錦整整齊齊地将整面牆覆蓋,主人故意不讓人将其拔去,取其野趣。綠油油的一片,碧玉般青翠欲滴,風過時微微搖曳,光是看着就叫人遍體生涼。
商桑繞過花架,撥開複雜交錯的花葉,走到爬滿地錦的院牆前,身形被架子掩映着,看不真切,下一秒,竟消失在了園中,空餘滿園的花木在夏風中輕晃,葉片交錯沙沙輕響。
後街,一個人影從一處緊閉的小門走出,拍了拍身上的薄灰。以輕紗覆面,低頭融進了南來北往的人海中。
商桑來到一處大宅前,沒有走正門,而是從大街左轉,一路順着宅第的圍牆朝前走。
最後停在了一處地方。
那裡正好有一小塊轉角,不細看很難找到,她躲在轉角處,整個人籠罩在圍牆投下的陰影中。
回府後她憑借記憶及京中宅院施工圖的布局參考推測出了昨日那個院落的大緻方位。
與她現在所站的位置不過一牆之隔。
商桑遙遙望了一眼那道高牆,将袖子挽起,目光投向一旁的大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