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鐘意愣愣地看着陸風行熄火停在路邊,他拉開駕駛座車門又繞過來,拉開她這一側的車門。
挺拔的身形倚在車門邊,陸風行抱起雙臂,炯炯有神地看着她:“不是你說要買花去送給老師麼?”
“我隻是……”鐘意連忙跳下副駕駛,話說到一半,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買花不過是她方才害怕他突然伸手穿過他們之間那層如雲似霧的間隔,慌忙打斷他的無心之言,誰知他真的直接調轉方向,乖乖開到了一中附近的小花店。
拜托,他以前在她心裡的形象可是一個我行我素的任性的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和她自己一模一樣!他竟然乖乖聽從她随口扯的一句無心之言?
“人長大了是要懂事一點,我要是聽了鐘助理的話還固執己見,”陸風行發現她略過自己走出街道,風輕雲淡地擺了擺手,“怎麼能顯出鐘助理助理有方,不辜負我開出的薪資。”
“陸總,别鬧了,”鐘意無奈地扯了扯唇角,“助理哪有本事指導老闆呀。”
她默默停在路邊,等着走在陸風行身旁,搶先推開花店大門。
陸風行看在眼裡,指着架子上琳琅滿目的各色花卉,不動聲色地問她:“鐘意,這些顔色看得我眼花。怎麼挑?”
鐘意知道他有意讓她來占據主導權,心裡一下子湧出一點暖流。目光掃過架子,正色道:“康乃馨吧。”
“好像有點單調?”陸風行舉起角落的一束郁金香,“這幾支搭配,你看看,顔色好看嗎?”
店主是個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見到他們站在架子前猶豫,笑眯眯地上前問:“你們是回一中的校友嗎?今天好多人從我這裡買了花,都說要去校慶呢。你們關系真好,還會一起選花,别人都是拿了就走。”
陸風行聽了這話,唇角的弧度不自覺上擡了些許,被鐘意用一束滿天星輕輕敲了一下。她揮舞着花束急忙越過身上散發出開心氣息的陸風行,探過頭去問花店老闆娘:“這三四種,做幾個花束,可以麼?”
真是的,陸風行聽到老闆娘說他們關系好,就光顧着咧嘴笑了。其實也不算咧嘴,可對她陸總這種常年面無表情的人來說,與露齒大笑無異。
可她側過臉看着他笑得那麼肆無忌憚,自己眼中也泛出了笑意。
這一刻他們縮在小小的花店裡,彼此自然而然地靠在一起,塵俗所有利益牽扯、身份差異都被隔絕在玻璃外牆和花卉之外,屬于他們的是嚴冬中心這個色彩缤紛的溫暖樂園,這樣就很好。
不必深究,這樣就很好。
如此溫暖的時刻,身邊再次站着願意哄着你的人,可你心中為什麼會有一絲悲涼的預感,鐘意?
大抵是世間好物不堅牢,琉璃易碎彩雲散。
體态幹練的中年女人戴着黑框眼鏡,腳踩尖銳的高跟鞋,拎着漆黑的麥克風走到一中門口,身後還跟着扛着三腳架的攝影師。校門處擠滿正在合照、聊天的洶湧人流,看到這女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兩邊退開,給她讓出一條道。中年女人身前還有一個身形挺拔的年輕人,一身純白無瑕的雪色西裝,步履緩緩。年輕人回過頭,暗沉目光在身前擁擠的人頭中逡巡,英俊的側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就是許亦龍。
?
陸風行和鐘意走出花店,兩人懷中都抱着幾捧滿天星、康乃馨和郁金香的混合花束,五顔六色煞是可愛。
站在翻修後相比她畢業時氣派了不少的校門,鐘意率先停下步子,向羅芃的聊天界面彈了一張直拍圖。
見到她面對校門啧啧稱奇的小表情,身後的陸風行站定,擡起眉毛淡淡道:“畢業之後,你沒回過一中?”
“還真是。”她抱着花束轉過頭,蹙起好看的細眉,“好像也沒拍畢業照。不過,大學畢業時補回來了。”
“那你先别動。”
咔嚓一聲,她還沒反應過來,陸風行已經舉起手機,給她拍了一張和校門的合影。
“喂,”鐘意手忙腳亂地放低臂中花束,踢踢鞋跟朝陸風行疾走過去,“搞什麼突然襲/擊,你有沒有開美顔?”
“原相機就很好看啊。”直男陸總對着屏幕勾起唇角,“晚點我發給你。”
屏幕裡的女孩披了件毛絨絨的駝色大衣,柔軟的羊絨圍巾裡,露出一抹天女粉的珍珠光澤;動态相片裡,她朝攝像頭回過靈動的雙眸,表情在發現陸風行拍照小動作的一瞬,從淡淡的迷蒙起伏成訝異,随即彎起唇角,揮舞着花束走向他。
揭開成年人浮于表面的笑意,露出了親近的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