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鐘意感受到身邊的造型師整個人僵在原地，化妝師的笑容也凝固了，連忙朝陸風行擺手，“人家哪有這個意思啊？”

她雖然能聽出來造型師在陸風行面前炫技，卻也想到造型師出來混口飯吃并不容易，加上人家對她也很尊敬，心裡并沒把造型師的話當回事。

環保就環保咯，雖然裙子有點緊了，但隻要能把這一晚混過去，讓她好好想想自己跟陸風行之間的事情，穿什麼她都不太在意。到時候借口穿着裙子行動不便，幹坐着反倒更安靜。

可陸風行皺着眉覺得造型師在冒犯她，讓她心裡不由得……有些發毛。

和她的嬌縱、回避一樣，絕非愛的甜蜜。

可就算是她回避，他自我，他也還是選擇望着她，她也會選擇制止他……是麼？

即使她并不完美，遇見同樣一個不完美的人，仍然會相互吸引，最終一起變得更好……是麼？

這麼多年過去，她……也可以再次奢求這些，對麼？

一面鏡子，默默舉到鐘意眼前。

鏡中的女孩，紅唇皓齒、明眸善睐。

一條曳地禮裙，由胸口的淡綠轉向裙尾層疊的藍，面料順滑如水，夕光塗抹中，映得她更加光彩照人。

面容嬌豔如玫瑰，鏡中耷拉的嘴角，逐漸逐漸擡起、上揚。

男人舉着鏡子，輕聲問：“喜歡麼？”

“喜歡得不得了，”鐘意沒辦法對鏡子裡的臉龐撒謊，伸手接過鏡子沒完沒了地看，“裙子緊了是我不喜歡鍛煉，肯定不是裙子的問題。”

一邊的化妝師和造型師，聽她三兩句話就撫平了陸風行蹙起的眉尖，瞬間松了口氣。

兩人剛松懈下來，蓦地聽見面無表情的男人又說：“可我總覺得，還少了點東西。”

一顆心馬上提到了嗓子眼，冷汗不斷沁出額角。

小陸總給她們開了不低的薪水，要是不能令他滿意，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來頭這麼大的客戶了！

“不過，”陸風行向鐘意伸出手臂，看着她輕輕挽上來，回身朝吓得半死的化妝師和造型師點了點頭，“這種小事，我們自己能做好。多謝你們，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去晚宴。”

化妝師和造型師自然是揚起笑臉，恨不得把他們一直送進地下車庫。

鐘意一聽見屋門在自己身後啪地被關上，就松開了陸風行的手，豎着柳眉擺出教訓的架勢：“我們走了就好了，我明明很滿意，你幹嗎還要說少點東西，故意吓她們一跳？”

“怎麼？她們工資比你高多了，你跟她們共情？”陸風行依然伸手幫她擋住電梯門，看着她皺眉越過他走進電梯，輕輕挑起唇角，“她們不先提升自己的業務能力，講點客戶愛聽的話，怎麼對得起她們的高薪資？接收情緒價值本來就是做造型必不可少的過程，要不然讓客戶幹坐兩個小時，多無聊。”

他低下頭，眸中閃過淩厲色彩，聲音沉了些：“況且，她能說出‘既然你之前沒有參加過此類晚宴，你就會怎樣怎樣’這種話，本身就是一種冒犯。我不能容許這種冒犯。”

鐘意一怔，腳步慢了下來。他這種霸道的感覺，與先前的漠然真是南轅北轍，從一個極端跑向另一個極端。

看來她也是任重道遠嘛。

她聳了聳肩：“你在商海這麼強硬當然會成功，但在人際交往中，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這——”

一句話還沒說完，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

樓宇外已經停了一輛嶄新的黑色轎車，真皮後座似乎閃着光澤。

鐘意的聲音被锃亮的車标噎在嗓子裡，眼睜睜看着駕駛座上走下一個頭發銀白的老人，白手套的質地看上去比她手上這副還要好。

“老闆……”鐘意目瞪口呆地看着有幾分眼熟的老人，“原來你還兼職開滴/滴……”

陸風行皺起眉。

司機正是風眼工作室樓下那間私人咖啡廳的老頭老闆，聽見她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拍拍肚子慈祥地大笑起來：“小陸總說今天有活動，叫我幫忙送一下他。”

一面說着，一面殷勤地為鐘意拉開車門：“丫頭，我好久沒見到小陸總這樣笑過了。”

“他哪有笑啊？”鐘意回頭看了一眼滿頭黑線的陸風行，忍不住先一步笑了起來，“老爺爺，你是網文看多了。”

“我這不是怕你們坐我的車會緊張麼。”老頭娴熟地升起隔闆，将駕駛座與後座隔絕開來。

車内空調涼氣十足，正好防止鐘意的妝花掉。

她小心翼翼地撫平裙子，飛快地掃了一眼看表的陸風行。很名貴的腕表。“陸哥，你都沒說過，你家裡是做什麼的？”

他換上正式的服裝和黑領結，漆皮鞋也換了一雙，胸口的銀制針飾閃閃發亮，一絲不苟的眉眼底下隐約閃過一瞬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