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意拔腿就往小區跑。
她站得太遠,隻能隐約看出飄着濃煙的地方,就在小姨家那棟樓附近!
萬一……萬一……
她不敢細想,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飛快掠過樹底熙攘的人群。
“着火啦!着火啦!”群衆已經聚集在社區内,紛紛高舉手機。
拍照和打火警電話的比例不相上下。
她艱難地擠過他們身邊,不由自主地想。
讓開!讓開!
她用力揮舞着手臂,推開攔在面前的兩個人,動作不由得慢了半拍。
腰間突然傳來一股無法掙脫的力量,緊緊抱住她,迫使鐘意停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大睜着雙眼,猛地轉過頭。
鼻尖蓦地撞進男人柔軟的頸窩。
“放開我!”鐘意蹬着腳上的運動鞋大喊,“放開!”
耳畔響起陸風行焦急的聲音:“我已經報警了,消防車馬上過來!你别着急!”
箍在腰間的力度幾乎令她喘不上氣,仿佛是他在害怕隻要自己一松手,她就會飛進濃煙火海,再度輕飄飄地離他遠去。
鐘意呸了一口,罵道:“我小姨還在家裡!”
腰間的力道立即消失了。
鐘意跌跌撞撞地落地,腳底如踩棉花。
人還沒站穩,手腕便被陸風行緊緊攥在掌心。
幸好老小區本身不大,男人憑借高大的身形迅疾分開人群,拉着她一路狂奔,半分鐘就停在了冒着濃煙的樓宇前。
是小姨家隔壁那棟。
鐘意暗暗松了口氣,放緩了腳步。
手腕上的鉗制随即消失。
兩旁的單元樓底下已經聚集了不少住戶,人人在刺鼻的煙霧中奔走,大聲呼喚着自己的親人,哭叫此起彼伏,好不混亂。
鐘意原地刹住,扯開喉嚨剛想呼喊,濃烈的焦味猛地鑽進鼻腔,溢滿了唇齒,像是一把尖利的鋸子,一下下磨扯肺部。
濃煙嗆得她連連咳嗽,眼角飚出淚滴,痛苦地彎下腰去,完全說不出話來。
黑皮鞋在她身邊一停。
“鐘意!鐘意!”
小姨披頭散發地跟着其他住戶奔下七樓,整潔的衣裙擠得淩亂不堪,視線越過人群,一眼就找到了那邊彎着腰猛咳的鐘意。
還有一個陌生的挺拔身影,鎮定的動作在女孩旁邊滞澀幾秒,眼眸轉向大門,壓抑着幾分慌亂的目光,擦過急忙奔來的小姨。
随後利落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跑進了濃煙滾滾的單元樓。
小姨來不及細想火場中照顧了一下鐘意的好心陌生人,已經趕到鐘意身邊,心急如焚地追問:“鐘意!受傷了嗎?”
鐘意拂開擋在眼前的長發,定定地看着滿頭大汗的小姨,如同她頭一次認識她那樣。
呆了幾秒,伸出顫抖的雙手,用力抱住三十來歲的女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抽抽嗒嗒的,和那個在報社大樓裡踩着高跟鞋的高挑身影,一點都不像。
仿佛她才是被困在單元樓裡的那個人,而不是跑回來找小姨的。
女孩濕漉漉的雙眼令小姨倍感心疼,女人手足無措地胡亂拍打着鐘意單薄的後背,嘴裡學着辦公室裡已婚帶娃同事的口吻,笨拙地安慰道:“好好好,沒事了啊,意意不哭。沒事了沒事了……”
明明她已經比小姨高出了半個頭,這時靠在小姨溫暖的懷抱裡,臉上拖着兩條寬寬的淚痕,模樣很是滑稽。
也很溫馨。
鐘意擡起手背,用力抹過被自己哭花了的薄妝,回左右張望了一下,目光所及卻沒有那個挺拔的身影。
凝視着混亂的人群,呆了幾秒,她才後知後覺地慌忙問道:“陸風行呢?”
消防車轟鳴的喇叭聲一路驅散群衆,已經來到身後。
全副武裝、訓練有素的消防員跳下車廂,紛紛打開滅火器,熟練地對着濃煙滾滾的樓棟噴出大片粉末。
“誰?”小姨沒聽過這個名字,自然一愣。
“我老闆!今晚跟他吃飯的那個!”鐘意直起身,卻不敢靠近煙霧深處的單元樓,隻得在原地跺着腳幹着急。
?
周五晚上在禮堂不愉快的小插曲并沒有特别影響陸風行的心情,因為依照每月慣例,本周六一早要和父母出發探望獨居的奶奶,中午在奶奶家吃飯,下午出門去和發小金述踢球,晚餐自由安排,之後再繼續學習,屬實是放松的休閑一天。
近期的市場反饋不錯,陸家父母的創收跟着水漲船高,忙起來就沒什麼時間管束陸風行。
好在風行從小是個省心的乖孩子,即使父母對他沒什麼要求也能保持不錯的成績,連帶着去學校開家長會都能讓陸家父母倍感容光煥發,這樣的小孩比地球上所有叫得上号的保健品都管用。
所以陸家父母也不知道,陸風行說是出門踢球,和金述在綠茵場上磨蹭了一會,一個小時後,兩人并排坐進了網吧。
狹小的包間裡飄着淡淡的煙味,大概是上一位客人遺留的,煙灰缸已經冷了。
陸風行皺了皺眉,背包随手扔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