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麻煩你了，”鐘意目瞪口呆地翻着盒子找标價，“這個多少錢？我轉給你。”

陸風行接過店員撕開的塑料袋，把眼藥水和一盒魚肝油放進去，又把剩下的一盒塞進自己口袋。這時鐘意已經看到标價，心尖兒顫抖了一下，還是打開手機。

“我正好也要買，”陸風行把袋子遞給鐘意，“舉手之勞而已。”

“況且，”他忽然靠近她一些。

高大的身形俯下來，男人溫熱的氣息蓦地籠罩在她耳畔。

“小許習慣用這個牌子的魚肝油。”他說。

鐘意伸出去推陸風行的手，緩緩滞在身側。

指尖冰涼。

陸風行已經直起身。

他站在那裡看着她，微微呼出熱氣，感覺自己身體的每一條血管裡都沸騰起來。你不是很會裝傻嗎，鐘意。那就繼續裝吧。

陸風行從胸腔深處哼了一聲，轉身推開藥房的門，走進午後的秋日陽光。

鐘意愣了一瞬，提起塑料袋追上前，卻又不敢和陸風行攀談。

她察覺到那個瞬間，他完美無瑕的淡漠表情似乎起伏了一下，碎開一條罅隙，露出裡面的某個角落，那裡藏着比常人更敏銳的喜怒哀樂。真讨厭！她哪裡惹到他了？就因為高二的事？他有必要記恨那麼久麼？

而且第一次見到她就絲毫沒有表現出友好和禮貌的，難道不是他麼？

？

陸風行微怔。

陌生女孩沒注意舉傘的他，目光一直跟在追着徐琬婷的手心舔餅渣的小貓，嚴肅中閃過一絲溫柔。

看來隻是一個喜歡流浪貓的同學。

陸風行沒來由地松了口氣，主動把手裡的大傘斜了過去：“你也想一起喂貓嗎？”

女孩皺着眉向一旁躲閃。

他這才注意到，自己離她還有一小段距離，傘頂的雨水順着他傾斜的弧度汩汩倒落，在女孩的灰色運動鞋旁濺起小小的水花。

“抱歉。”陸風行說。

他心裡其實沒什麼波動，隻是知道自己這時候需要道歉。

“陸風行你真是的，好歹有點道歉的意思呀，”徐琬婷半真半假地嘲笑他，裡頭頗有種跟他玩鬧的意味，一邊往旁邊挪了挪，露出一隻完整的小貓，“同學，你想摸一下貓貓嗎？”

女孩站在原地沒動，依然鎖着眉頭。

“你知道我們不應該随意投喂流浪貓麼？”她看着徐琬婷一臉享受地摸着小貓，突然開口。

徐琬婷疑惑地停下了手上動作，聽着喵喵的聲音，回過頭不解地看着一臉嚴肅的女孩。

“投喂不僅是不尊重流浪貓的行為，也是不尊重其他動物的行為。”她見到徐琬婷的手不由自主地擡高了點，臉上表情稍稍舒展開來，“你剛剛投喂過的小貓可能轉頭就會把一隻抱窩的鳥媽媽折磨緻死，僅僅是因為他已經不餓了，就這樣留下一窩嗷嗷待哺的小鳥……我知道你覺得流浪貓很可愛也很可憐，但是，又有誰來替那些死去的小鳥想一想呢？”

她滔滔不絕地講起來，徐琬婷越聽越出神，還沒繞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手心已經被小貓舔得幹幹淨淨。

陸風行眨了眨眼。

“流浪貓相當于本土生态的外來者，有可能污染家貓的基因，家貓也有可能污染流浪貓的基因，把一些原本不流行于野外的疾病帶給流浪貓……”她繼續比劃着，陸風行立在旁邊，正好能将她的每句話聽個一清二楚，“另外流浪貓有可能攜帶無法與你共存的病毒，巴爾通體感染、跳蚤、狂犬病……給你造成嚴重的後果。更别提流浪貓的過度繁殖了。”

徐琬婷聽得一愣一愣的，心裡很煩躁。這個女的站着說話不腰疼，究竟還有沒有愛心啊？難道還成喂食的人的錯了？真不知道她是怎麼考上一中的！反正她和陸風行一起施展愛心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徐琬婷幹脆拍了拍手從地上站了起來，敷衍地點了點頭，拉着陸風行就走。

雨還在下。

陸風行的袖子被徐琬婷用力一拽，腳下趔趄，差點站不穩，傘朝女孩那邊倒去。

他還沒來得及道歉，人已經順着路走了出去。隻是不由自主地回過頭，目光投向暗沉夜色之中。

那盞孤獨的昏黃路燈。

燈光裡的女孩抖了抖自己的傘，高挑的身形分割了夜幕。她打開老人機，熒光亮起來，在黑夜中微微閃爍着。

？

周五放學後，徐琬婷沒有如約來禮堂彩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