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希望陸哥能給我一個機會。”
滾燙的手機屏幕貼在耳邊,鐘意的聲音很低。
聽筒那頭默然兩秒,揚出沒什麼起伏的男聲。
“可以,我稍後把招聘文件發給你。确認沒問題的話,明天來金方大廈,準備開始工作。”陸風行似乎在忙着整理什麼資料,對話簡短而明晰,毫不浪費時間。
清楚了她的郵箱号碼,他并不多問,電話嘟地斷了線。
鐘意望着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心中五味雜陳。早知如此,她昨天就不該把話說得那麼死,眼看沒有半分轉圜餘地,又接到解雇通知,隻得硬着頭皮摸出陸風行給的名片,按照上面印制的号碼撥過去。
接線的是一個年輕甜美的女聲:“風眼工作室,請問有什麼能幫助您?”
陌生的聲音,聽得鐘意的心涼了大半。
轉念一想,她和陸風行并無私交,人家提供公共渠道的咨詢電話給她,也是應該的。
難道她還想要人家的私人号碼?
就像鐘意剛畢業去應聘時那樣,不認識公司老總也沒有捷徑可走,隻能老老實實地問接線員:“您好,我想應聘。”
接線員的聲音遲疑了:“應聘?這裡是人工客服,我們最近并沒有……”
鐘意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從指尖冰涼下去。
剛想開口,聽筒那端傳回鍵盤敲擊的響動,接線員看着屏幕上的查詢結果呆了一瞬,清了清嗓子,又道:“請稍等,我這邊給您轉線。”
“好……麻煩了。”她握着手機僵在原地,心急如焚。
幾秒後,耳中撞入清冷的男聲。
“你好,風眼工作室。”
時間剛過九點,男人的聲音幹淨利落,聽上去沒有半點早晨的慵懶。
陸風行永遠那麼爽利又體面。
鐘意知道自己現在不能跟他争執,隻好恭敬地講述了自己昨天下午接到解雇通知的過程,才問他說過的話還作數麼?
雖說那個聲音還是淡淡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但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她高懸的心也算放下來了一點。
就算是漫長的實習期,也比青黃不接的不停投簡曆要好。
這時鐘意已經把自己工位上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攝像鏡頭和電腦都是屬于報社的,她的私人物品不多,一個紙箱就全部裝下了。其他還在辦公室的同事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見到她的身影出現在辦公室門口,都頗為同情跟她打個招呼,但沒人問“為什麼”。
又或者是鐘意面色如常,踩着小皮鞋一臉平靜地走進來,高挑的身形充滿鋒利的壓迫感。
壓根不像被報社辭退的樣子,也就沒人敢問為什麼。
旁邊的莫姐趁董姐不在辦公室,幫着鐘意把她的紙箱搬到樓下。看她倚在牆上摸出手機準備打電話,表情沒什麼因為被辭退而波動的感覺,忍不住問:“鐘意,憑什麼辭你啊?”
鐘意撥号的指尖一滞,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輕飄飄地說:“我不知道,反正補償金已經打到卡上了。辭就辭了呗,又不是找不到工作。”
“你以後還是常來和我吃飯呀。”莫姐愁眉苦臉,“你就要走了,我以後在報社裡也沒個說話的人。”
鐘意伸手和莫姐握了握:“半年來多謝您照顧了。”
莫姐放下手臂,蓦地發覺掌心冰涼。
見年輕女孩面上還是高高挂起的模樣,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輕歎一聲,沿着走廊慢慢離去了。失去工作的打擊果然會改變一個人的生活,當初那麼活潑熱情的小姑娘,現在看起來被打擊了個外焦裡嫩,連話都不肯多說了。
……又或者她本來就如此呢?
出租車繞過高樓林立的新城,從窄路駛入老城區。
鐘意抱着紙箱走進兩天沒回來的小區,在水泥樓梯底下用力跺了跺腳,樓道裡依然一片漆黑,大概是聲控燈又壞了。
小區裡都是老舊但堅實的樓梯房,樓道狹窄,好在鐘意熟悉内部結構,摸黑往上爬去。
人到七樓,又抱着紙箱,已經累得氣喘籲籲,兩條胳膊格外酸痛。
鐵鏽斑斑的鑰匙捅進鎖孔,咔哒扭開,撲面而來是刺鼻的焦味。
“糟!”她急忙抱起紙箱,小腿向後一勾,運動鞋把門帶上,整個人撞進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