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長滿雜草的廢棄院落裡,弛舟站在池邊的柳樹下沉思。
秋樂一踏入院子,就見他手撫着樹幹,垂着眸歎氣。
小院跟她上次來時沒什麼區别,破碎的瓦片、随處可見的蜘蛛網、破洞的窗紙,依然那麼破敗。
她掃視周圍一圈後,目光落到離弛舟半步之距的紅圈上。
“樂樂,”弛舟不知什麼時候轉過身來,他招手道:“過來。”
秋樂沒有猶豫,三兩步走到他的身邊。
“是因為她嗎?”弛舟說道:“我知道你本來隻打算拿到流雲簪的,至于查不查陳家五年前的事……師父不會替你做決定。”
秋樂抿唇,半晌才道:“不全是。”
“好,我換個說法,”弛舟搖頭,又道:“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秋樂目光沉沉,半晌才開口道:“師兄,不是我怎麼處理,是陳家主怎麼處理。”
弛舟愣了一瞬,随即明白過來,歎道:“這樣也好。”
話畢,他再次看向旁邊的柳樹,眼神複雜。
半晌,他正要開口,忽然發現院外有人朝這邊走來,神色一凝。
兩人對視一眼,随後悄然無聲地走進破敗的房間裡去。
秋樂拿出那天的法器,正準備将兩人的身形氣息掩住,忽然發現後面還有一人。
在她即将擡手打出一招的時候,身後傳來低低淺淺的一聲“是我”。
來人赫然正是君念。
她來不及詢問他為何在這兒,趕忙掐訣催動了法器,将三人的身形氣息蓋得嚴嚴實實。
弛舟瞪着君念,剛張嘴就聽院門“吱呀”一聲開了。院外那人也推門而入,一道溫婉的身影出現在三人眼前,正是陳夫人。
因為距離比較近,說話容易被發現,弛舟隻好将到嘴的話咽下。
君念卻格外活躍,他朝着兩人不斷擠眉弄眼,試圖傳遞一個信息——這不是陳夫人嗎?她怎麼來這兒了?
然而另外兩人不約而同地選擇忽視他,自顧自地觀察起陳夫人來。
“好久沒來看你了,你不會怪我吧?”陳夫人右手撫上柳樹樹幹,動作溫柔無比。
從這個角度,她大半張臉隐沒在樹蔭下,三人隻能隐約看見她的嘴角微微下撇。
之後她長久地沉默着,久到院裡刮起一陣風,她才再度開口。
“這些人的到來,讓我很不安呢,”她歎氣道:“……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她這話說得溫溫柔柔,手上的指甲卻深深嵌入樹幹中。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指甲深入的地方居然留下黑紅色的血液來!
一股似香非香、似臭非臭的氣味在院子裡瞬間蔓延開,像是要将整個小院溺斃在其中。
之後陳夫人還自言自語了些什麼,因為聲音太低,他們都沒再聽清。
三人都在靜靜等待陳夫人離開,卻沒想到又來了一位他們沒想到的人。
“琴娘?”陳霖似乎有些驚訝在這兒看見她:“你怎麼在……那些丫鬟呢?”
說到一半,他好似又想到幾日前李琴娘被綁架的事情,神情驟然冷了下來。
“不關她們的事,”李琴娘轉過身,不着痕迹地遮住樹幹上的黑血道:“是我想甯兒了,不讓她們跟來。”
說完,她臉上是恰當好處的局促不安和難過。
陳霖見此歎口氣,神色和緩下來,環住她道:“琴娘,别怪我,我實在是害怕……”
“我知道的,”李琴娘回抱住他:“我不怪你。”
……
兩人在院裡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好久方才離開。
君念長舒一口氣道:“總算是走了!”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弛舟張口就是一句質問。
君念不滿了,他道:“我難道不能來?”
弛舟也不滿:“難道你能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簡直要撞出火花來,誰也不服誰。
秋樂懶得理這兩個湊一堆就降智的人,邁開步子走到柳樹旁。
她手指擦過那股潺潺的黑血,指尖靈力一閃而過,柳樹上的那道傷瞬間就愈合了。
“這棵樹有什麼古怪嗎?”君念好奇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這棵樹……”秋樂張了張嘴,發現這無從說起。
該說這棵樹生前是人呢,還是說她是被囚禁在此六年的靈魂呢?
半晌後,她道:“她是李琴娘。”
她是琴娘,是本該被簇擁在前院的熱鬧中,卻在這破敗院中苦苦求仙人的琴娘。
“你是何人,為何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