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羅府,請兩位道長來除妖。”
“你就說是鶴觀裡鎮壓的妖物逃到你家了,你爹娘被妖物蠱惑,不僅引妖入室,還欲将家中寶物送給妖物…”
話沒說完,劉牧雲便昏睡了過去。終于是睡了過去,劉牧雲第一次覺得睡覺那麼舒服。
李東抹了抹眼淚,替表姐蓋好被子,轉身走了幾步,想了想,他又回來,把表姐抱起放進了自己的大衣兜裡。
他穿的新衣服,衣兜是用來裝喜錢和喜糖的。這幾日,沒人照顧他,他就一直穿着同一件衣服。衣兜大,劉牧雲睡在裡面,從外面看上去就是有一點鼓。小孩嘛,人未張開,肚子大些正常。
摸着表姐的腦袋,李東心裡才算有底氣。李府已經大變了模樣,連他都看出沒幾個活人了。
哥哥婚禮第一日,家裡請的大廚做菜,賓客盡歡。
第二日,殘羹剩飯,賓客們依舊吃得盡興。到第三日,髒的爛的,蚊蟲鼠蟻,都端上了桌,甚至還有腐爛的不知道什麼肉。有人招呼李東來吃飯,李東神色難看的擺擺手。他好餓啊,這幾日,他隻吃了兜裡裝着的一把花生和糖塊。好在家裡有一口井,井水清冽,他不愁喝水。
李府羅府間的小巷子霧氣很重,巷子裡沒有行人,看上去陰測測的。
李東從側門探出頭,左右看看沒人,他便快步走了出來。
巷子裡的霧氣散去,頭頂的陽光撒了下來。
霧氣裡的勾魂使者感受到了鐵鍊拴着的魂魄的位置,卻不知怎的,放了劉牧雲一馬,任由她進了羅府。
羅府裡冷冷清清,前堂後院都沒有人。
李東在府裡轉了半天,終于在東南角的客人廂房遇上了三個人。
其中一個是羅永,羅家如今的當家人,另兩個是一個女道士,一個男道士。原先在羅家的兩個道士呢?
“你身上妖氣鬼氣好重。”女道士說道,“不過,還未被侵染,不算大事。”
羅永臉色不大好看,他對着李東擠出個笑:“這兩位是鶴觀的道長,他們是來找另兩位道長的。”
“我們是來抓叛徒的。”金寶珠冷冷道。
“那兩個賊人勾結妖物,殘害凡人,将人煉為鬼物,實在是罪惡至極。今日,我就要替師門鏟除這兩個孽障!”金寶珠擲地有聲,宋春水也跟着點頭。
哪個道士不是道士呢,表姐也沒說是哪個道士啊。李東沒多想,對着金寶珠跪下:“求求道長,救救我們。”
随後,李東便說了劉牧雲交待他的一番話。
“孽障!”金寶珠氣道。
“你放心,我們定會将你爹娘救回。”宋春水安慰道。
金寶珠說那兩個賊道人早有準備,他們也需準備一番。待入夜,他們就會去羅府,誅滅兩個賊道。
金寶珠要羅永準備一隻公雞,一隻黑狗,說是有大用處。羅永家中正好有,便都拿了出來。
繪制特殊符紙,需要避人。李東j和羅永被留在了一處。
羅永陰沉着臉:“你怎麼來了?”
“我府裡就我一個活着的了,他們…”羅永瞥了眼金寶珠的方向。
“他們是披着人皮的妖。”
“蔣道長去你家滅妖之前和我說,那妖實力強大,他們不一定鬥得過。”
“那妖先前殺了鶴觀的兩名道人,道人們的皮被妖收走了。鶴觀除了蔣道長和褚道長兩人,其他人都在觀中。若有人自稱鶴觀道人,定是妖穿了人的皮來鬧事。”
“我本分不清真假,可是……”
羅永小聲說着他看到的恐怖景象。
金寶珠和宋春水上門的時候,羅府裡還有不少人在。羅永進房間拿香的功夫,外面的人就都不見了。
“女妖兩指敲開了人的腦袋,挖着腦子吃。她挑剔,隻吃腦子、眼睛和舌頭,剩下的所有,包括骨頭都被另一隻男妖嚼碎了吞了。”
偌大的羅府,二三十人,轉眼就一個不剩。
“啊…”羅永描繪的畫面太真實,李東輕呼出聲。
“他們…怎麼沒有吃我們?”
羅永的身上藏着一截香,香是羅老爺死前在鶴觀買的,據說是有驅邪祟的功效。羅永不信這些,他去取香,也隻是想讓羅老爺高興上路。
他躲在房間裡的時候,被女妖發現,女妖隻盯着他懷裡的香看了一會兒,就放過了他。
羅永欲将香分半截給李東,李東擺擺手,從自己的衣服兜裡也拿出了一截香來。
李府有三盒這樣的香,都是胡西越從鶴觀請回來的。胡西越喜歡這個香,說是聞了叫人忘卻煩憂,安心靜氣。李東在府裡玩的時候,不小心推翻了香盒,弄斷了幾支香,他怕被罵,就把壞了的香一直放在了身上。
每根細長的香上,都有鶴觀特有的印記,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你千萬要拿住香,怎麼都不能把香丢開。”羅永同李東說道。
“你我兩家本是鄰居,也不知道怎麼惹了這群妖物。”羅永歎氣,他和李東兩個,能有一個活着離開,就不錯了。
金寶珠畫了符來,黃符上字迹紅的發黑,是沾着狗血畫出來的,黑狗血在符面上不斷燃燒,散發着陣陣難聞的臭味。
這符和表姐拿出來的很不一樣,這符怎麼看怎麼透着一股詭異的感覺。
“這裡有張蛇皮,隻有你能穿下。”金寶珠拿出一張蛇皮,蛇皮幹淨有亮澤,就好像還穿着蛇身上一樣。
“這是王蛇蛻皮後留下的皮子,穿上,就能假借王蛇的勢。”
“老鼠怕蛇,穿上這層皮子,那些妖物不敢造次。”
“我穿不……”李東想拒絕,金寶珠卻不由分說将蛇皮披在了李東身上。
蛇皮一沾到皮膚,便立馬和皮膚融合在了一起。李東伸手去拔,卻讓自己的皮肉好一陣疼。蛇皮已經長進了他的肉裡。
蛇皮上鱗片完整。李東模模糊糊感覺到了鱗片的存在,他一個意動,全身的鱗片竟随着他的想法開始開合起來。
“這張皮子真适合你。”宋春水看着李東,露出個笑來。宋春水看着臉皮發灰,眼睛發青,整個人都陰森森的,笑起來也讓人看得不舒适。
“還有張皮子給你的,你跟我來。”金寶珠同羅永說道。
羅永一點不敢違抗金寶珠,點着頭跟金寶珠走了。
待羅永一走,宋春水便神情嚴肅的和李東說道:“你身上帶了屍魂香,快扔掉!”
屍魂香是用人屍油混着骨灰做成的,會引小鬼來吃。
“你身邊是不是很多小鬼?那都是屍魂香招來的。”
“鶴觀裡不少香客都被那幾個孽障欺騙,在家裡點屍魂香,引來小鬼,敗壞運勢。”
“最難辦的是,凡人一旦接觸屍魂香,就會被鬼遮眼,看不透真相,然後一步步被鬼騙被鬼欺。”
“羅永他…已經點燃過屍魂香,屍毒入體,他活不了多久了。”宋春水歎道。
若羅永說的是真的,那丢了香,自己很快會被妖怪開瓢。若道長說的是真的,不丢香,自己就會變成惡鬼養分。
難選。
也不必選。李東記得清楚,表姐是讓他來求助道士的,他隻要做這一件事就好。
李東沉默着不說話,宋春水眉頭皺得更緊了:“是羅永和你說了什麼?他被鬼迷了心智,你可不能輕信他的話。”
金寶珠未帶離羅永多久,羅永披了張黑狗皮來了。
黑狗辟邪。道長們這麼說。李東看着卻覺得惡心想吐。
月亮升起,溫度更冷了幾分。李東裹好冰涼滑膩的蛇皮,跟在金寶珠等人的身後,進了李府。
李府到處散發着一種腐臭味。
這裡的人大多已經死了,沒人替他們收屍,他們的身體便逐漸腐爛生蟲。
“你爹娘的卧房在哪?”金寶珠問道。
李東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快說吧,今夜是圓月,是妖氣最盛的日子,若再不想辦法,過了今夜,你爹娘就徹底被老鼠取而代之了!”
李東指了一個方位。
金寶珠在前面開路,宋春水一手拎着羅永,一手抱着李東,跟着往卧室的方向去。
剛走到院内,金寶珠腳下不知踩到了個什麼東西,一張大網忽地升起。大網徑直穿透李東和羅永的身體,隻将金寶珠和宋春水困在其中。
金寶珠咬牙,宋春水在網内打滾,他們觸到網上的皮肉都綻出血花。
“捉妖網!專門捉你們這種惡妖!”
蔣褚兩位道長從屋内走出,他們知道妖怪會回來報複,便早早做好了準備。
蔣道長心裡為褚道長叫好,他們做騙子的,戲法變得這麼好,真是優秀。蔣道長不覺得這兩人是惡妖,兩個心狠手辣的毛賊罷了。
金寶珠和宋春水對視一眼,兩人散出剛畫的符咒,符咒透過網眼落下,擦着李東的身體過去,粘在了蔣褚二人身上,将他們定在了原地。
蔣志達和褚偉功兩人臉逐漸變紅,符咒封住了他們的所有動作,包括呼吸。
“孽障!”金寶珠恨恨罵道。
“這符咒專殺罪行累累之人,你們不知害了多少人,還執迷不悟。”
一時間,院子裡還能動彈的劇就李東和羅永兩個。
李東身後房門吱呀一聲開啟,兩隻大鼠雙腳直立走了出來。
它們原本灰黑色的皮毛已經變成了灰白,毛發根部的銀白之色越發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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