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蔣徵拍了下它的狗頭,“擾民!”
富貴兒立馬聽話地閉了嘴,隻剩下了四隻爪子在地上來回剮蹭的聲響。
“呦,小陳也來了?”彭婉上了餐桌還在抱着電腦加班,她從筆記本後面探出個腦袋,看看陳聿懷,又看看蔣徵。
富貴兒警惕地看着陳聿懷,十分謹慎地湊近,來回輕嗅他身上的氣味,最終得出結論,嗯,有主人的味道,是好人,然後翻身仰面露出肚皮,嘤嘤嘤地撒嬌。
陳聿懷蹲下來伸手摸了一把暖呼呼的狗肚子,率先開口打了招呼:“雲州老家有點事需要我回去辦,正好在那邊碰到了蔣支隊,就一起回來了。”
“正好碰上?”彭婉尾調抑揚頓挫地哦了一聲,眼尖地注意到了陳聿懷手腕上纏着的一圈繃帶,和蔣徵喉結上的創可貼,伸手指着他倆狐疑道:“那你們這是……”
就在她拉長聲兒的短短幾秒内,陳聿懷就已經在腦海裡想出了‘關于我為什麼會在你們蔣支隊長脖子上拉了一道口子并且被他反攻捏斷了手腕骨一事’的一百個借口。
陳聿懷面不改色:“是蚊子咬的。”
彭婉恍然大悟:“又打架了?”
兩人異口同聲。
蔣徵:“……”
“廚房在那邊,洗個手再上桌。”蔣徵給陳聿懷指了個方向,把人支開了,又沒什麼好氣地用腳尖輕輕踹了富貴兒一腳:“看看你現在哪還有退役警犬的樣子,出去别跟人說你姓蔣。”
蔣富貴兒白了他一眼,屁颠屁颠地就跑過去啃唐見山剛給它放的飯了。
朗朗圓月泛着青色灑進這座小小的院落,不遠處的喧嚣都被月光分隔開來。
晚飯吃得簡單,不過這麼一頓新鮮熱乎的家常菜對于他們這些常年在外面跑的一線刑警來說,卻也是相當難得。
“得虧他們分局法醫跟我是高中同學,八百年沒聯系過了,還真沒想到人家願意幫咱們。”唐見山邊說邊往陳聿懷碗裡夾菜,很快,陳聿懷面前就堆起來一座小山丘了。
“诶對了,老蔣,”彭婉用筷子輕輕敲了下唐見山閑不下來的手,後者才終于停下了自己養豬一般的喂飯攻勢,“晏晏跟你說的那事兒,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哥哥,救我……”
唐見山提出疑點:“關鍵是,我也查過了,何歡是獨生女,連談得上親近的表哥、堂哥都沒有,她在喊誰呢?”
蔣徵鎖眉搖頭,同時回答了這兩個問題,前後幾分鐘的功夫,他已經換上了身幹淨寬松的……汗衫,精壯的肌肉線條被柔軟的布料毫不吝啬地勾勒出來。
他說:“人在面臨死亡威脅的時候,一切行為都是為了求生,更何況是以何歡臨死前的狀況,用美工刀切斷大動脈這種行為本身就是在自殘,她又是在那種極端疼痛下還要拼命留下這句話,隻能說其中包含的信息,一定比表面看起來複雜得多。”
陳聿懷食不知味地往嘴裡塞着東西,末了,才突然開口:“行政拘留記錄不會影響晏晏将來的政審吧?”
彭婉:“啊?”
唐見山:“啊?”
蔣徵歎口氣,夾起一顆小油菜就往陳聿懷嘴裡硬塞:“不會說話就少發言。”
唐見山拍拍陳聿懷的肩膀,誠懇道:“半個月不見,咱們小陳同志都繼承了我的幽默智慧,孺子可教也!”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彭婉繼續道,“屍體緻命傷符合自傷特征,被害者的私人筆記本裡面還存着她留下來的‘遺書’,這個案子會被定性為自/殺的可能性非常大……”
蔣徵接過話頭:“這次峰會的主場就在西港新區,全世界多少雙眼睛都在盯着那一畝三分地,他們轄區分局肯定會有結案壓力。”
“案子拖得越久,越容易節外生枝,要真是自/殺,案都不用立了,對上頭,對大衆也都好交代,等這陣子風頭過了,也不會再有人想得起來昨天死了這麼個普通人,哪怕家屬打官司,時間成本經濟成本也不是他們消耗得起的,”唐見山一攤手,普通人想要獲得律法公正就是這麼難。
彭婉點頭:“所以咱們得快點兒找到可以翻案的線索,最好是一擊緻命的那種,不然等他們真渾水摸魚翻篇兒了,咱們再想發起複核的話,那可就太被動了。”
四下一片靜寂,隻剩下了草叢裡清脆的蟲鳴,連聒噪的蟬都已經偃旗息鼓。
“彭姐,”陳聿懷咬着筷子問,“你是說,那封所謂的‘遺書’,是電子版的?”
彭婉:“是啊,所以連筆迹鑒定都沒處做去。”
陳聿懷:“可同樣的,電子文檔造假的空間就比紙質文稿大很多了不是麼?說不定我們能從這點入手?”
“理論上是可以的,”彭婉卻是有些為難,“可重點是咱們沒有辦案權限啊,很多事情都隻能停留在理論層面,沒法實踐,連屍檢報告都是老唐找老同學軟磨硬泡要過來的。”
兩難的境地。
盛夏的夜風很快就把飯菜吹涼了。
唐見山眼珠一轉,突然一拍巴掌,兩眼放光道:“咱們可以借東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