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跟她女兒挺熟,有她的聯系方式麼?”蔣徵杵着拐杖,搖搖晃晃地順着這條城中村的小巷子裡往返摸索了一圈兒。
八裡村是全市最大的城中村,也一直都是市政府管理的重災區,這裡魚龍彙雜,光是流動人口就得上萬了。
因而這裡也是最讓轄區派出所頭疼的地方,一年幾千起刑事類案件,得有三分之一和這地方扯上千絲萬縷的關系,要麼幹脆案發現場就在村裡。
拆遷的事一等再等,整改的政策一拖再拖,總也沒個具體落實的時候,搞得常駐居民怨聲載道,聽說年底要開工修地鐵,附近幾條路就一直是封堵的狀态,讓本就一團糟的交通狀況更是雪上加霜。
過來的時候,唐見山甚至沒敢把車直接開進來,而是停在了村口,三人一道步行過來的,也着實難為蔣徵不能沾地的瘸腿了。
彭婉歎了口氣:“阿玲才讀初中,學校裡是禁止帶手機的,小兒子阿敏才小學四年級就更不用想了,況且之前我幫她帶孩子的時候,甘姐也是直接跟我聯系的。”
說到底,她還是不願意相信平日裡待誰都爽朗親切的甘蓉真的會牽扯進這樣一樁惡性案子裡。
現下沒有确鑿的證據,強行破門肯定是違反紀律也是不合法的。
“先散出去兩組便衣,分别在八裡村和菜市場和兩個孩子的學校裡摸摸情況,看看這人平時風評到底怎麼樣,周邊人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時候有沒有帶着孩子,老唐,你去聯系電信局,調她的ip地……”
“好。”
頓了頓,蔣徵擡頭看向不遠處一盞路燈下的攝像頭說,“還是老規矩,圖偵去調這三個地方以及之間一些必經之路的監控,最少要近一周的所有監控錄像。”
“是!”
“失蹤剛一天,平時經常活動的地方又都是人多混雜,我就不信一個活生生還帶着倆孩子的人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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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幾天一直忙案子的事兒,都忘了我家小陳同志還擱醫院躺着呢。”唐見山扶着方向盤,擡頭看向後視鏡裡的彭婉。
原本還等着她怼回來一句:什麼時候成你家的了?可彭婉卻隻是皺眉看向窗外,跟沒聽到似的,壓根兒沒搭理他這茬。
反倒是一旁的蔣徵突然說:“前面紅綠燈掉頭右轉,去醫院吧。”
“得嘞。”唐見山立馬心有靈犀。
叩叩叩。
病房門被敲響時,陳聿懷正窩在被子裡看書,聽到外面的動靜就下意識以為是護士來查房的,便揚聲道:“進來吧。”
唐見山悄咪咪推開一條門縫,探進來半個腦袋,說:“小陳同志,猜猜是誰來了?”
撇過頭猛然撞上了唐見山笑嘻嘻的眼睛,給陳聿懷吓了一跳,但随即就反應了過來,迅速摸出枕頭底下的眼鏡戴上。
他合上書,又不動聲色地把枕邊的一盒煙推進了被子裡,坐起身來道:“唐隊,你怎麼來了?”
“還有我呢。”唐見山拎着一筐水果推門而入,後面緊跟着彭婉,她手裡還捧着一束白色的馬蹄蓮。
“謝謝彭姐。”陳聿懷笑着接過花,眼神又不自覺地朝門口瞟了一眼。
“看什麼呢?”唐見山擱下手裡的東西就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上了病床,順手抓起他床頭櫃上的書,誇張地嚯了一聲,驚異道:“道教……新論?你竟然還對這種東西感興趣?怎麼,警察幹不下去了,想玄學出道了?”
“不是……從護士那兒随手借來打發時間用的……”
還是彭婉善解人意得多,調侃道:“你蔣隊還在樓下複診換藥呢,一會兒就上來看你,恁的我倆親自來慰問你還不滿意?”
“我不是……”陳聿懷幹咳了一聲,趕忙轉移話題:“抱歉唐隊,彭姐,我這幾天休了病假,專案組的事就隻能一股腦兒全推給你們了。”
“你這說的什麼胡話?專案組又不是你一個人的組,就算要擔責,那也得是咱們一塊兒背鍋。”
彭婉輕輕拍了一把陳聿懷的後腦勺,“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還有我們在,你安心養病才是正解,别學那個姓蔣的,仗着自己年輕身體好,玩兒命折騰,等老了可有他後悔的。”
“彭姐……”陳聿懷微微呼吸一滞。
“誰又在背後偷摸說她領導壞話呢?”
這時,蔣徵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地閃現到了門口。
“蔣隊。”
蔣徵手裡拿着大包小包的藥和病曆單子,趔趔趄趄地走了進來,然後當着衆人的面聳了聳鼻子,目光倏地轉向了陳聿懷:“呦,已經有人來看過你了?”
他語氣譏诮。
“你監視我?”陳聿懷皺眉,不偏不倚地回視過去。
“你彭科長說得對,你确實想得挺多,”蔣徵冷笑一聲,“我實在想不通,既然我們暫且還算在同一戰線,你為什麼會對自己的戰友報以如此的不信任?”
“難道……你真的會把自己的背後交給不信任的人麼?”
“……”陳聿懷透過鏡片的目光簡直算得上陰森。
“得了得了,你們兩個,”唐見山見勢不對,趕忙站出來當和事佬兒,“不見面相互惦記,見了面又陰陽怪氣,讓我怎麼說你們好呢……老蔣,醫生那邊怎麼說?”
“還不是那些話,按時吃藥,定期複診,”蔣徵終于把視線從陳聿懷身上扯了回來,看向彭婉和唐見山兩個,“肉麻完了?完了就趕緊回分局,有新情況了。”
“是甘姐那邊有消息了?”彭婉立刻來了精神。
可蔣徵卻搖了搖頭,面色沉了幾分:“五裡河派出所那邊新轉過來一個殺人案,可能跟玉京山白骨案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