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心脊背微微一涼,迅速回身看去。
身形佝偻、衣衫褴褛的老者站在他們身後,一隻眼睛空空蕩蕩,能看見他背後的牆壁,另一隻眼隻剩下眼白,遍布血絲。
他衣衫破爛,露出的手腳格外幹枯,如那盆枯萎的花一般。
楚心輕輕扯陸岚衣袖,示意他将花給放回去。
老者留意到兩人間的小動嘴,咧嘴笑道:“小姑娘不要緊張,你沒弄壞我的花,我不會生氣。何況你們是村子裡最重要的「貢品」,即便弄壞了,我也不會對你們做什麼。”
楚心仍舊是盯着陸岚,讓他将花給移了回去,蓋上土。
“您是這屋子的主人?”她詢問,“是副村長嗎?”
“不錯。”
副村長點點頭,走到桌子旁邊,一屁股坐在了灰塵上。
奇怪的是,灰塵絲毫沒有落下,仿佛他是沒有重量的空氣般。
“你們也坐。”他招呼道,“家裡沒什麼食物招待,你們别介意。”
楚心和楊天慈面面相觑,誰都沒有動。
他們各自看向自己的伴侶。
陸岚不知從哪裡掏出帕子,正細細擦着手上的泥土。他一身白衣幹淨如雪,看上去就是愛幹淨的。
阿蘭則小心翼翼地藏在楊天慈身後,瑟縮着肩膀,似乎很怕眼前的這位副村長。
“怎麼了?”
楊天慈低聲詢問。
阿蘭小幅度地搖搖頭,哆哆嗦嗦地扶着他肩膀,盡可能将自己瘦弱身軀藏好。
楚心靜靜看着她,數秒後扭頭看向副村長。
副村長呵呵笑道:“那丫頭是我看着長大的,小時候調皮時被我罵得多了,長大後就很怕我。”
會怕到這種程度嗎?
副村長已經轉開話題:“你們來找我,是想要問儀式的事情嗎?”
楊天慈:“儀式?我們……”
“是的。”
楚心打斷楊天慈的話,從善如流道:“還請您指教。”
副村長慈愛笑笑,沒有眼瞳的眼白微微轉動,血絲跟着變換位置。
隐隐約約間,流露出一點黑,像是什麼圖案的一角?
楚心回想起在城隍廟後看見的木牌。
花紋一角,似乎是這樣的形狀?
在她想要再仔細看清楚時,副村長的獨眼已經恢複一片白。
他正說着:“從今日起算,三天後開祠堂,屆時會舉行儀式。作為「貢品」,你們需要準備些東西,如果在三天後的晚上準備不齊,則會受到懲罰。”
話語間,他從褴褛的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本,攤開來念:“記仔細了,我隻念一遍。”
“儀式需要:山羊的頭顱、雞的心髒、新娘的鮮血、新郎的發絲、養雞人的手指、養羊人的眼睛、燒成香灰的道袍、以及……村北枯井裡的甘泉。”
“都聽清楚了嗎?”
楊天慈有點暈,看見楚心點了點腦袋,就沒有要求他再念。
副村長收起小本本,歎口氣道:“别怪我,我并不想為難你們的。但自從守村人離開後,村子就多災多難,我們也是受到城隍爺的指示,利用冥婚和儀式來保護村子罷了。”
楚心眉心微蹙:“守村人不在天守村了嗎,他去了哪裡?”
副村長搖搖頭:“誰知道呢,反正是消失很多年了,他和村長都是不負責任的家夥,我不想再提。”
“那村長……”
“我說了——”
副村長直勾勾盯住楚心,幹癟嘴巴啟合,咬牙切齒:“我不想再提。”
周遭寒意陡生,屋子裡瞬間冷下數度。
楊天慈忙按住楚心,對副村長道:“抱歉抱歉,我們沒有惡意,既然您不方便說,我們就不問了。”
副村長久久凝視着他們,眼白緩慢轉動。
好半晌才輕哼一聲,扭開頭:“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嗎?”
楊天慈正準備說沒有,就聽楚心繼續問:“那份村民規則,我和他需要遵守嗎,我們不是天守村的人。”
她指着自己和楊天慈。
楊天慈微微怔愣,想到那份古怪的規則,安靜下來。
陸岚在旁補充:“我也不是。”
剛剛散去的寒意,在此刻驟然聚集。
副村長身遭都是低氣壓,眼白裡被血絲給填滿,飛快轉動。
連帶着語氣都快許多,嗓音陰沉沉:“怎麼不是?一個兩個都在天守村成婚了,當然是天守村的人,難道你們也想跑?”
“沒沒沒,絕對沒有!”楊天慈忙道,“我們隻是确認一下身份,絕沒有要跑的意思。”
“那就趕緊去準備!”副村長冷冰冰地盯着他們,“如果敢耽誤三天後的儀式,我要你們全部都變成「殘次品」!”
“行,我們現在就走!”
楊天慈拉住身後的阿蘭,眼神瘋狂向楚心示意,讓她不要再問。
楚心聳聳肩,倒是沒有再問什麼。
但她身側的陸岚冷不丁開口:“最後一個問題,我是怎麼到你們村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