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房是由路老闆送上來的。
淩晨時分,其他客人大概率都已經熟睡,一路上來,路過的房間都寂靜無聲地暗着燈。
怕打擾到客人,兩人放輕腳步,默默無言。
路老闆隻停在三樓樓梯口,目送着她走到房門前。
孟詞微掏出鑰匙準備開門,聽見路老闆在身後低聲告别:“孟小姐好好休息。”
“路老闆也是,”孟詞微背對着他擰開鎖,鎖舌彈動兩聲,門開。
見孟詞微開門走進,路老闆收回視線,欲轉身下樓。
“其實還有一句話想告訴路老闆,”孟詞微背着身,手撐門框叫住他,“方才我不是在變相套話。”
路老闆動作頓住,還未來得及回頭看去,就聽她緊接着開口:“我真的挺想知道,路老闆是否單身。”
“這不重要。”路老闆淡聲道。
說完,沒再管孟詞微接下來的話,他徑直向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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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身後腳步聲消失不見,孟詞微握住門把輕輕合上門。
閉了眼,耳邊仿佛還留着路老闆手指的溫度,她伸手揉上額角,腦中止不住想起方才在樓下的談話。
“這裡,你今天見過的人,沒見過的人,你都要保持警惕……”
“往後這段時間應該會比較危險……”
“不要相信任何人……”
“包括我。”
警惕,危險,不要相信……越想越亂,孟詞微有些煩躁地睜開眼:睡前隻是為了弄清楚路老闆的為人,沒想到下去一趟再上來,事态就升級成了要提防所有人。
夜深如墨,孟詞微被眼前的黑暗裹得有些喘不上氣。
調整着呼吸,她決定這些事情放到明天再想。
神經緊繃到現在,即使心裡裝了再多的事情,也覺得有些熬不住了。孟詞微轉身,脫下外套,隻覺濃濃倦意襲來,她這次是真的打算睡了。
摸黑向着床走去,将将邁出一步,卻陡然聽見一聲很輕淺的摩擦聲響——像踩到了什麼東西。
孟詞微頓時僵住,緩緩低頭看去。
腳尖處,半張紙片靜靜躺在地上,邊緣不太規則,像從整頁紙上随手撕下來的。
借着窗戶透進來的月光,她看見那紙片露出一角顯出黑色字迹。
移開腳尖,孟詞微心裡一緊,彎腰将那張紙條撿起。
……她下樓的時候,有這張紙條嗎?
好像沒有。
擡手,将紙條舉到眼前,孟詞微用那點亮去照看紙上字迹——黑色水筆寫就,六個大字占了一整面,字迹有些潦草。
“我知道你是誰。”
寒意順着指尖薄薄紙片爬滿全身,渾身血液都被瞬間凍住。
下一秒,孟詞微箭步沖到床邊,膝蓋因幅度過大撞上床頭櫃角。
顧不得去管腿上那股明顯的刺痛,她拉出背包,直接将裡面衣物一股腦地拿出,囫囵扔在床上。上面蓋着的衣物件件抽出,背包底下露出一個四四方方的輪廓。
是一個黑色盒子,手掌大小。
孟詞微癱坐在地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開……
所幸,所幸。
——東西還在。
松了口氣,孟詞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妥善将盒子放回背包,再一件一件将床上衣物疊上去,重新将盒子蓋在背包最下處。
做完這些,她穩下心思,起身開燈,去檢查窗戶鎖扣。上面的鎖維持着她出門的狀态,沒有被動過的痕迹。
門鎖是她出門時鎖的,鎖上兩道,她剛剛開門的時候也沒發現異常。
看來沒人進來過,紙條出現在門邊,應該是從門縫遞進來的。
孟詞微緩正呼吸,心跳漸漸平穩。
這才意識到再去看那張紙條。
方才一直被她攥在掌心,變得皺皺巴巴,上面的字迹也随之皺折。她蹙眉,指尖一點點将皺褶撚平,重新看上面那六個字。
恐吓?威脅?都不像。
慢着……方才太緊張,漏看了一處——最下面,剛剛在暗中應該被她手指擋住,她也沒有細看。
上面還有字。
“我在202等你,别讓人發現。”
202……
孟詞微低頭,看向身下坐着的木地闆,卻不單單隻是地面。
目光仿佛要穿透地面,直直看到正下面的房間。
紙條是,那個新客塞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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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之前,孟詞微又做了一遍準備工作:将門窗鎖扣重新檢查一遍,又将背包往深處藏了藏,擋在床頭櫃後面。
将要開門時,她又重新折返,頓了頓,從背包側兜裡摸出一個細長物什,拉下袖子,藏在袖筒裡。
仔仔細細又鎖上兩道鎖,孟詞微收拾好心情往樓下去。管他什麼事,到時候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短短一層的距離,她走得很慢,為了不驚擾聲控燈,孟詞微一步一步踩着樓梯邊緣下到二樓。
202就在樓梯轉角。
此時門縫透着一絲亮,屋裡開着燈,在黑暗中分外明顯。方才上樓的時候……還是黑的。
孟詞微深吸一口氣,隔着袖管握住藏着的刀把,掌心覆上薄薄一層冷汗。
門内等着的人似乎計算好了時間。
就在她擡起手,正要敲門時,門開了。
高恒握着門把拉開門,見到孟詞微,視線先在她雙手上轉了一圈,接着停在她面上。
孟詞微沒有看他,擡步上前。
高恒側身,讓出進門空間,她走進去。高恒探身,在樓道左右察看,四下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