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不該死,父皇就該死嗎?”蕭舒安滿目譏諷,“自琅琊王案後,父皇身體每況愈下,雪月城不喜父皇,百曉堂我當他們不知,那你呢,封王聖旨下達青州的時候你當真不明白他在向你求和?”
“父皇他……”
“也對,父皇病重,正好為王叔一命抵一命。”
“我從未這樣想過!”
“你是沒有這樣想過,但你所有的決定都是在定他的罪,定他為君不明的罪。”蕭舒安步步緊逼。】
司空千落咬着下唇,死死地盯着蕭瑟。
“我沒事。”他微笑着安撫道,可心底……
他曾認為父皇是一位殘害忠良的昏君嗎?
太久遠了,他記不清了,但他清晰地記得跟父皇重逢的最後那些時日,在對方病重之時行奠,在文武百官面前與其對峙,直到得知即将離世的消息,他才放下心結,作為父子相處的短暫三日,倉促得可怕。
【“父皇若真有太安帝的心狠手辣,在法場上抹脖子的人就不會是王叔自己了。”很多時候蕭舒安都覺得明德帝做事過于被動,以至于很多事都錯失良機。
“你想要公道,為何王叔死了,葉嘯鷹卻能活着?”】
不殺葉嘯鷹不是殺不了,隻要明德帝願意,瑾宣就算有異心也會動手,說到底隻是不想再徒增殺戮,也是為了全琅琊王生前的心願。
天下太平,北離安定。
當初蕭淩塵當着三軍的面手撕聖旨,表明琅琊王态度的同時,更是在宣洩對葉嘯鷹等人的怨恨!
【“逃亡這一路上死了多少人你不是看不到,究竟要亂到何種程度才能滿足你所謂的還世間一個公道?”
這一句,讓蕭瑟徹底死心。】
“蕭瑟,那不是你!”司空千落終于忍不住了。
是,那的确不是他,可被貶的經曆卻是一模一樣,如果他當年能再細心一些,顧大局一些,不被表面的平靜所迷惑,他的父親和叔叔是不是都能好好地活着?
“你從不會假設沒有發生的事。”
蕭淩塵的聲音讓他回歸現實,“但人該學會在錯誤中自省。”
曾經的他天真地以為他們是兄弟,刀次次懸挂在他頭顱之上時,他沒能幡然醒悟,直到朋友的死,才讓他迷途知返。
“你認為父帥錯了?”聲音蓦地拔高。
“我們隻是在自以為正确的情況下,做出了憑心而動的選擇。”但朝堂之亂,永遠不可能用憑心而動去解決,這也是他與那兩人交鋒中學到的最寶貴的經驗。
【“母後生前那幾年身體很不好,尤其是我出生後,所以她盡可能留在江南照顧我。你其實很思念她,甚至幾次想前往江南看望,但父皇不提,早熟懂事的你就選擇默默忍受,父皇隐瞞你我的存在,你心有怨言卻也不說。”
蕭瑟在這場謀亂中受了多少委屈,蕭舒安一清二楚,但他們姓蕭,這個姓注定他們要獨自忍下這些委屈。
“你想還世間一個公道,首先要考慮的是做這件事需要付出的代價。”蕭舒安嗟歎道。“父皇為君力不能支,王叔為臣治下不嚴,造成今天這個後果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怨不得任何人。”
“誰都有委屈,可皇帝不是神,全不了所有人。”
怨不得,全不了……
仿佛失了神,蕭瑟扶着虛空慢慢坐下。過了不知多久,他才張口詢問:“你要我做什麼?”
“你現在一介殘廢,能做什麼?”
蕭瑟擡起頭,恍惚道:“你想讓我求你?”他知道,妹妹絕對能治好他的隐脈受損。
“從小到大,你們求我的次數還少嗎?”蕭舒安輕笑。
是你們,不是你。
“哥哥姓蕭,北離蕭氏皇族的蕭。”
她拿出藥膏,摳出一指腹的量,用力抹壓在剛才被熱茶燙到的地方,清涼中卻帶出火辣的痛感,蕭瑟忍不住絲絲抽氣。
“我們生來高人一等,自然要肩負起随之而來的重擔,兩歲的孩童可以随心所欲,弱冠之年行事還這樣魯莽,我不介意替父皇好好教訓你們。”
“就像我們唯一玩過的那場遊戲……”蕭舒安笑着,溫和的笑容中卻閃爍着寒光。
恍惚間,蕭瑟似乎又看到了他們兄弟幾人被戲耍得團團轉的景象,不論各自還是聯手,他們誰也沒能逃出妹妹的手掌心。】
“妹友兄恭啊,她想利用你做什麼?”蕭淩塵又回到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總不會是把你抓回來。”此時的蕭瑟有種豁然開朗後的不爽。
“海外仙山……難道是百裡東君?”
不出姬雪所料,答案就是百裡東君。
——
“她要讓東君回來!”玥瑤不自覺地抓緊百裡東君的手。
百裡東君看了看她,又望了望天幕,不出聲。
“東君回來,無非是按照舒安先前的打算接管鎮西侯府,沒什麼可擔心的。”蕭若風表現得很鎮定。
“你侄女手下的官,可不好當。”姬若風還在介意之前天幕裡的那段争吵。
“她把封龍卷軸留下了!”李寒衣忽然道,引起二人注意。
“舒安這是準備……”
【宴客廳寥寥無幾,但蕭舒安想看到的人一個不少。
“各位不滿我蕭氏已久,既有造反之舉,本宮便就此成全你們的起義之心。”橘紅色的封龍卷軸平穩落入李寒衣懷中。
“天啟城,恭候大駕。”】
“她想引琅琊軍現身!”蕭淩塵刷地收起折扇。
“說不定是假的封龍卷軸?”姬雪猜測。
“是真是假,有什麼目的,她會為我們揭曉答案的。”盯着那張無所畏懼的嬌顔,蕭瑟從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