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盛夏,屋内卻彌漫着侵入骨骸的寒意。
“不管是朝堂還是江湖,似乎所有人都在懇求王叔登上皇位,拯救他們的抱負,愛情和自由,還有義氣,甚至父皇對北離的把控也依附于他。”
“多麼出色能幹的琅琊王,怎麼就死了呢?”蕭舒安好笑地看着冷汗直流的千夫長,“宮變弑君?全軍自裁?人屠的想法果然非常人能懂。”
“不知千夫長的妻兒知不知曉這個打算?也對,王叔心地善良,定然舍不得連坐你們的親人。”蕭舒安連連搖頭,語氣中的涼薄再也掩藏不住,“太平盛世自尋煩惱,不怪外敵連番欺我北離。”
“罪臣知錯!”千夫長跪在地上,以頭觸地。
“接下來該做什麼,不用本宮提醒吧……”看清那雙眼睛中的懼怕和後悔,蕭舒安将人送出公主府。】
“他,背叛父親了?”葉若依直覺不可能。
“來自至親性命的威脅,對王叔自刎的愧疚,還有對黎民百姓無故受難的自責,他已經後悔了。”蕭瑟語罷,對蕭淩塵對視。
“你對葉嘯鷹,也有怨恨吧?”
“是,我怨他枉顧父帥意願,逼死父帥。”蕭淩塵坦然道。
葉若依欲言又止。
“葉姑娘不必道歉,做錯事的不是你。”他隻祈禱下一世,父帥能别再做這人生坎坷的皇家人了。
【甯靜的寺廟内,蕭舒安正盯着佛堂正中央的佛像出神。
而佛像前的蒲團上,正有一名僧人端坐誦經。】
“無心!”雷無桀用力眨眼,“那是你?”
“阿彌陀佛,是小僧不錯。”
“這關系……”蕭淩塵怪異的眼神來回在天幕和無心之間穿梭。
“不會吧!”反應過來的司空千落捂住臉。
“公主跟和尚的故事,集市話本倒是見過不少。”刨去某兩個字,隻是姬雪單純覺得蕭舒安不是那種會沉溺私情之人。
“你還會念經?”唐蓮吃驚。
“跟老和尚學過幾年。”無心淡然自若,絲毫不受天幕中的畫面影響。
【二人一立一坐就是大半個時辰。
“你先前問的問題,我現在可以回答你,從未。”蕭舒安回身,負手道,“太安帝逼得他家破人亡,父債子償,作為太安帝之後,他自然可以向我蕭氏複仇。”
以戰争的方式來催動仇恨,葉鼎之願意做三國對付北離的劊子手,這也是他自身的抉擇。而結局落個不得好死的下場還要背負罵名,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論喪盡天良,呂玄水入魔可稱當世大魔頭,常年縱容手下濫殺無辜不提,甚至想罔顧人倫娶了自己親妹妹,隻為尋求那所謂的大道。
好在功力盡失後恢複人性,又一心向善想要彌補蒼生,否則明德帝與胡錯楊是決計不會留他在蕭舒安身邊教導。
“如果沒有東征,結果是不是就會變得不同?”被忘憂教養長大,無心對天外天的記憶已然模糊。
他不想回去。
“如果當年北離沒有收留葉家,如果葉羽沒有違抗軍令,太安帝也沒有冤枉葉羽謀逆,如果王叔沒有出手,讓葉鼎之直接死在搶親那一天,太多的如果了……”
“這世上,也沒有後悔藥。”
所有人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江湖,朝堂,都逃不過這個命運。】
“感覺這個世界的無心好像更多愁善感一些?”見過無心與宣妃重逢的畫面,雷無桀有些難以想象對方還有這樣情緒波動的時候。
“經曆不同,結出的果實自然也不同。”蕭瑟想到明德帝去世的那天,是啊,太多的如果了。
他至親的兩人全都離世了,一個帶着悲傷,一個帶着後悔……
【蕭舒安拿起供奉在佛像前的古銅金色圓珠。
“也許我可以讓忘憂大師活下來。”
“老和尚塵緣已了,真要怪,那也隻能怪到小僧一人頭上。”
“你的确比他們明事理多了……”蕭舒安擡起手。】
“各位為何這樣看着小僧?”被目光圍堵,無心這才注意到另一個自己看似被非禮的畫面。
【無心全身僵住,指尖擦過臉頰,酥麻從額頭蔓延至全身,而後便是無聲的黑暗。
“小和尚長得這般讨喜,竟也得不到你半分憐惜嗎?”一直在外等候的木易進來,就看到人倒進黃金轉輪棺。
“又不是送他去選花魁,要好看做什麼用?”蕭舒安神情如常。
天下這出大戲,不是誰都能有資格登台的。十二年之約已滿,天啟皇城,雪月城,無雙城,還有天外天,一個都不會少。
但四方歸一的棋局,理應由蕭氏開盤。
隐處的暗衛速速領命離去。
“放虎歸山,是第一步棋。”将那顆由忘憂坐化而成的舍利塞入白袍中,蕭舒安繼而合上金棺。
“可憐的孩子。”木易同情道,“若是那對靠不住的夫妻得知他會有此番遭遇,多半是要哭給你這冷心無情的蕭家人看了。”】
“和尚,你不會真打算還俗吧?”雷無桀下巴都快掉了,同時也在好奇蕭舒安接下來的安排會不會如同他們當年經曆的那樣。
“小僧與那個世界的無心并無聯系。”無心目前對蕭舒安沒有什麼超出陌生人以外的想法。
“那你能看出天幕中的你喜歡她嗎?”這句話是蕭瑟問的。
“不知。”無心雙手合十,“不過能讓另一個世界的小僧動凡心,那位殿下想必有着不一般的過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