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行豐轉身看去，敲了敲手中的長箫。
大翎的人聽見吵鬧聲，沖着戚行豐便大聲罵道：“又是你在搞鬼！”
“我？”戚行豐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
還沒等他開罵，院外就有幾個門派弟子裝扮的跳上院牆，沖他們動手。
馮休音最先發現異常，“他們不是人。”
戚行豐将一人打落後，贊賞道：“說得好。”
這時馮休年也發現了，“他們是妖所變。”
随之他指着那幾個出招奇怪的人，“他們招式沒有章法，握劍、輕功的姿勢也十分奇怪，不像門派中人，倒是和之前碰上的妖族相似。”
“但他們身上怎麼沒有妖族氣息。”戚行豐想不通。
院外，真弟子被假弟子打得混亂無比，出手猶豫的瞬間就敗下陣來，十分狼狽。
院内，因為越溪等人的到來，還有鼹鼠精的襲擊，沒人敢輕易離開前去相助。
越溪環顧四周，覺得事有蹊跷，“妖族和葬花閣既然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這塊地可能也不清淨了。”
應洛羽同樣感受到異樣，從方才進入劍術堂後，周圍的氣息混亂，妖氣似有若無似有若無，他從未有過如此不确定性，除非……
“是幻境。”應洛羽靠近越溪輕聲提醒，“還記得在暮林的時候嗎？”
越溪記得，當時中計進了幻境之後，幻境外的氣息完全消失，在幻境中，操控者想要讓什麼出現就出現，讓什麼消失就消失……
還未等兩人讨論出大概，四面同時出現幾個妖族，他們跳上院牆後，手持武器便自上而下朝着院中的人揮去。
越溪等人及一衆降妖師皆準備應戰，卻見那些妖族詭異地在空中放慢下來，從腳開始變換，等落地後，竟成了另一副模樣。
“沉雲……”沐宴啞然望着不遠處的人。
而他所喚的“沉雲”，正面無表情，眼神冷漠地看着他，手中持的，是衆人熟悉的九重星辰劍。
衆人皆在震驚之中，不隻是沐沉雲，在場出現的，是當年喪生的各門派弟子。
“這是……妖族所變？”有人試探問道。
還未等衆人反應過來，那些古怪的僞人便出手攻擊，打的都還是自家人。
不僅如此，腳下的土地、石磚，面前的房屋還有四周的院牆也開始浮現虛影，變得若隐若現。
“九生！”
越溪的一聲大喊後，九生擡起前腳，而後重重落地，地面一陣劇烈震動後，方才被拉入土下的弟子被推出土來，身上還蓋着沙土，都陷入昏迷。
下一瞬，天地變幻，屋牆倒塌重建，四面的妖族和花使不斷湧入，戚行豐等人也被逼跳進院中。
待恢複平靜，衆人慌亂失措地張望，發現身處一片空地，前是一片長而高的院牆及一座大門，身後則是一座布滿鎮妖陣法、降妖武器的大殿。
“師兄，這裡，這裡是……”周克言結結巴巴地喊着應遠，此刻他身處的不是其他地方，而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伏妖殿。
若不是他來鳳都前親自去過，又親眼所見伏妖殿被應天月毀壞後、正在修整的場景，他可能真的相信世上有瞬移的法力，周遭的一切真實到，能聞見銀杏樹的清香味道。
相反應遠十分淡定，不說他一眼便發現破綻，更不會相信世上有什麼瞬移大法，“慌什麼，幻境而已。”
這時不知道誰高聲說了一句，“現在還能感覺到寒風，那樹上怎可能還挂滿綠葉，大家别被賊人的幻境迷惑了，找出口要緊！”
有人附和道：“眼前還有這幫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冒充我們的兄弟姊妹，得先将它們擺平了！”
可話是這麼說，但曾經熟悉的人就站在眼前，所有人都看得恍惚了。
直到那群憑空出現的僞人舉劍攻擊，雙方才開始一片混戰。
沐宴和“沐沉雲”相視而立，一個渾濁的眼睛蒙上了水霧，一個平靜冷漠地看着。
“沐沉雲”轉動手中的九重日月劍，黑白對稱的劍身表面覆蓋淩厲的青光，臨近劍柄的地方，還有一處小小的缺口。
沐宴知道眼前站着的不是真正的沐沉雲，但比起“人”，手中的長劍卻給予他更多的熟悉感，區區幻境，怎麼會精細到一處常人不易發現的小缺口，如此真實，仿佛真的是沐沉雲生前時刻帶在身邊的佩劍。
“那把佩劍，被我安置在他的房裡。”沐宴默默說了一句，不知是在告訴眼前人，還是在提醒自己。
沐宴沒有動手，“沐沉雲”卻毫不猶豫舉劍朝他沖去。
“爹！小心！”
沐瑤一聲高喊，将沐宴的思緒拉回，及時拔劍擋住了攻擊。
兩人靠近時，沐宴看着“沐沉雲”冷漠的眼神，又聽見他對自己冷笑一聲，露出的表情狡黠，滿滿的挑釁意味。
他穩了穩情緒，蓄力将“沐沉雲”推出幾丈遠。
“你不是我兒。”沐宴冷靜下來。
“沐沉雲”微微歪頭，劍鋒垂在地上輕輕敲打。
沐宴發現他的動作，眼眸暗下：“阿雲不會這麼對他的清風，你們是如何偷得這把劍的？”
沐宴知道人是假的，但方才近距離的接觸，他确信那人手中的劍，便是沐沉雲的佩劍清風。
“沐沉雲”沒有回話，眼神依舊冷漠，一個側身便又朝沐宴沖去，沐宴盡管不想對着“沐沉雲”的樣子出手，但此時隻想奪回清風，便盡全力迎戰。
四周不知何時冒出越來越多的僞人，麻木、冷漠地一味攻擊。
應子默護在沐瑤身邊，對付着圍上來的人，但眼看數量變多，他還一手拉着沐瑤，漸漸有些吃力。
“阿瑤，他們都朝這邊過來了，我們先出去再說。”
可沐瑤的手始終推着他，視線仍舊落在不遠處的沐宴身上，不肯離開。
“阿瑤！”應子默大喊一聲，又歎了口氣，“世叔不會有事的，你看那妖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那妖……不是你大哥。”
“我知道。”沐瑤顫着聲音，轉過頭來時，雙眼通紅噙着淚，随後擡頭張望，“他一定就在附近，這一切都是他做的，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沐瑤瞪大着眼睛，語氣變得急促，猛地抓住應子默的衣袖，“找黑霧，他每次出現都會有黑霧。”
應子默見沐瑤逐漸失控，内心不安，連忙安撫卻無濟于事，沐瑤此時的力氣大得吓人，他根本阻止不了。
突然一瞬淩厲的劍氣朝着兩人而來，應子默下意識将沐瑤推開，自己連退幾步，那僞人見未得逞，繼續朝着應子默攻擊，看都沒看沐瑤一眼。
沐瑤對那僞人的舉動産生了懷疑，她環顧四周，無論是越溪他們，還是大翎的人，都在遭受攻擊……隻有自己安然無恙，那些披着人皮的妖或花使，都有意無意地無視她。
她深吸一口氣，取下鳳羽鞭，一記甩在了攻擊應子默的僞人身上，那僞人遭襲被甩出老遠，卻在爬起後繼續朝着應子默跑去。
“打你的人是我，是我！”沐瑤歇斯底裡地喊道，抓狂地抓住一旁的僞人，“我也是大翎的人，為何不對我出手？”
那僞人被沐瑤抓住的一刹那，目光随即變得呆滞，眼神空洞地看着她。
“打我！我讓你出手打我！”沐瑤扯着它的領口喊道，幾番下來僞人都毫無反應。
應子默似乎也發現了端倪，闖入的這些僞人似乎不會攻擊沐瑤，于此他便稍稍放心。
沐瑤的手慢慢松開，無力垂下，低頭沉靜片刻後，甩着長鞭緊緊纏住僞人的脖子，直到沒了掙紮，便将其甩出了伏妖殿。
應子默找準機會追上沐瑤，還沒開口詢問，沐瑤便問他：“他為什麼不讓他們攻擊我？”
此時她的神情平靜，應子默卻感覺她體内的情緒随時都要迸發，小心答道：“他當然不會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