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指揮使進殿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雅緻的場景,他不由屏住呼吸,不忍打破這一刻的甯靜。
直到陸珩聽見聲響轉過頭來,才看見殿中矗立的于登雲。
于登雲回過神來,終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臣參見陛下,陛下聖安。”
“愛卿免禮,賜座。”
陸珩擡起頭來,臉龐瘦削,嘴唇慘白,眼下青黑明顯,眉心是揉不開的疲倦。茹素三月讓他明顯精力不濟,人也瘦了一圈,如今少了幾分威嚴,竟有幾分病弱美人的儀容。
“啟禀陛下,微臣今日巡邏,發現姜司正在家中暴斃。”于登雲坐在陸珩下首,不待宮人奉茶,忙不疊把事情禀報。
“是司天監的姜司正?”聽聞這個消息,陸珩不由坐直了身子,示意于登雲繼續說下去。
“正是。已由仵作驗屍,約莫是昨日亥時身亡,胃中還有殘存的食物殘渣,含有大量的夾竹桃汁。”
“明日便是出行之日,姜司正此時身亡實在蹊跷。登雲,你有什麼看法?”
“回禀陛下,夾竹桃汁非尋常之物,大量攝入一定是有人刻意為之。至于是誰下的毒,暫時還未查清楚。不過事發突然,臣以為兇手仍在府中。臣已下令封鎖姜府進出的大小門,切斷姜府與外界的聯系,皇城司正在對府中人口逐個清查,若有可疑之人臣即刻上報。”
“你做得不錯。可還有其他調查結果?姜司正平日裡可有仇家?”
“據臣所知,姜司正沒有仇家。他一不賭博二不嫖妓,是鄰裡坊間公認的清白官員。姜司正唯一的愛好是遛鳥,他每逢休沐都會去東坊遛鳥,隻是……”
“嗯?”
恰好元澄奉茶進殿,于登雲下意識緘默,順便喝了口茶。眼見元澄出了殿,于登雲繼續說道,“上京最大的花鳥市場在西坊。若是遛鳥,不該往東坊去。時間倉促,微臣尚未查到姜司正去東坊所謂何故。”
東坊皆是民宅,尤其是平民百姓的住宅,姜司正遛鳥怎麼會遛到民宅中?陸珩眯了眯眼,察覺出些不尋常來。
“看來遛鳥隻是姜司正的幌子,他私下必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系。朕向來以為姜司正是孤臣,要不然他也坐不上司天監司正的位置。現在看來,朕也被他騙了。”
見陸珩語氣稍有不忿,于登雲連忙起身請罪:“請陛下恕罪。臣平日裡過于疏忽大意,沒有調查清楚姜司正的私人關系。”
陸珩擡擡手,示意于登雲坐下,“這不怪你。你是朕的眼睛,朕指向哪兒你便看向哪兒。朕沒有發現姜司正的不尋常,又豈是你的過錯?”
“臣多謝陛下體諒,”于登雲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他眼皮一跳,接着道,“姜司正為人随和,從不與人起争執。可臣突然想起來,兩年前姜司正剛上任,喬遷新居的當天曾與打馬路過姜府的永平郡主有過口角。當時兩人吵得很兇,還引來不少路人圍觀。後來還是姜夫人出來勸和,永平郡主才勉強解氣。後來,後來朝中皆知兩人不合,他們更是未曾有過交集,這件事也就被淡忘了。”
“永平郡主行事作風不羁,朝中不喜她的人不在少數。隻是姜司正,他不像是會主動起争執的人,那天又是他大喜的日子,這就很蹊跷了。朕知道了,你繼續查吧。就圍繞姜司正和永平郡主的關系好好查一查。”
“臣遵旨。陛下,臣還有一事。”
“說。”陸珩輕啖一口茶道。
“明日陛下還照常啟程嗎?三月初一是姜司正算的日子,如今姜司正死得蹊跷,臣怕,臣怕天有不測風雲……”
“去,自然要去。朕就是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朕早覺得朝中不太平,不如趁此機會抓幾個亂黨出來,以儆效尤。今日之事你切莫聲張,姜司正之死暫且保密,朕就當做不知情,看看背後之人還有什麼花招。但是也要加強防範,格外小心。”
“屬下遵命。臣這就吩咐下去,明日皇城司會與禦林軍兵分兩路,不論亂黨在明在暗,臣全部拿下,勢必保護好陛下。”于登雲站起身來,拱手行禮,語氣堅定。
陸珩走下來,用雙手拍了拍于登雲的肩膀,“朕自然是信你的。天色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明日才是一場硬戰。”
“臣領命,臣告退。”
看着于登雲遠去的身影,陸珩若有所思。
人人都想當天子,都想要把他推下懸崖,那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有這個本事,讓他把陸家的江山拱手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