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姒把捋好的紅綢遞給纖雲，笑着道：“郡主難得在宮中過花朝節，不妨再湊湊熱鬧。娘娘，妾身看今年這紅綢就由您和郡主共同挂上如何？妾身不敢離開太久，怕是大皇子又要鬧了。”

“錦姒還是如此善解人意。也好，你安心照顧大皇子吧。”與錦姒相處總感覺被照顧得處處妥帖。謝辭笑着與錦姒告别，帶着纖雲往祁靖珏的方向走去。

祁靖珏始終在原地等候，此刻見謝辭一行緩緩走來，她按規矩行完禮，免不得又寒暄幾句。

“自上元節一别，臣有許久未見娘娘。娘娘身子可還好？春日裡夜長夢多，聽聞娘娘睡得不踏實，可尋些安神的藥膳進補。”祁靖珏言笑晏晏，卻話裡有話。

“托郡主的福，一切都好。倒是郡主在操勞政事之餘，要多照顧自己。本宮不曾夢多，郡主也不要思慮過甚，尤其是不要想那些不該想的東西。”謝辭眼神淩厲，點到為止。

兩人來回打着機鋒，竟無人落下風。終是祁靖珏收斂幾分，不再接這個話茬。

纖雲走上前來，把承盤交到祁靖珏手中。謝辭緊接着道，“既是花朝節，自然要賞紅，郡主可介意陪本宮把這紅綢都挂到桃樹上？”

“娘娘盛情，臣卻之不恭。”祁靖珏笑意不減，亦步亦趨跟着謝辭的腳步。

餘下的宮人都退到了一邊，隻剩兩人朝桃林走去。

兩人随意尋着一棵桃樹站定。

謝辭拈起紅綢，慢條斯理地把紅綢縛在桃枝上，她如玉般的指尖點綴着丹蔻，比盛開的桃花還要嬌豔幾分。見紅綢飄動起來，謝辭面露滿意，繼而拈起下一條紅綢縛起桃枝來。如此沉寂地綁完一棵桃樹，謝辭也未開口說話。

祁靖珏伫立在旁，見謝辭始終不開口，她忍不住出言打破了兩人的平靜。

“娘娘，如今隻有你我二人，我就開誠布公了。之前所言之事，娘娘考慮得如何了？”

謝辭停下動作，轉頭打量了祁靖珏一眼，又扭過頭去，雲淡風輕道：“郡主說過什麼？本宮完全不記得了。”

“娘娘不記得了也無妨，由臣再給娘娘溫習一遍就記得了。”祁靖珏抓住謝辭繼續拈起紅綢的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陸珩一日未死，臣一日不能安心。到時劍比手快，若不小心傷着娘娘，臣就隻能在此先謝罪了。”

謝辭冷笑一聲，打掉了祁靖珏的手，“郡主是在威脅本宮嗎？本宮能坐得穩如今的位置，最不怕的就是威脅。本宮實話告訴你，這筆交易做不成了。我們所求不同，即使沒有郡主，本宮也能成事。”

“看來娘娘還是舍不得官家。一個心裡隻有貴妃娘娘的人，值得娘娘此般維護嗎？”祁靖珏不理解謝辭的想法。

“郡主慎言。本宮并非如郡主所想一般，但本宮想如何做，還不用跟郡主禀報吧？”

看着謝辭胸有成竹的樣子，祁靖珏不免失笑：“娘娘可是想着等到三月初一便能出宮了？娘娘不知道的是，司天監的姜司正是我的人，若娘娘不配合，日子也能從三月初一改成五月初一，甚至六月初一。”

“郡主口說無憑，别拿隻言片語來诓本宮。”

“若臣說，齋戒三月也是臣的意思呢？”

此言一出，謝辭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齋戒一事，除了她與養心殿無人知曉，祁靖珏不可能知道。

除非，除非……原來祁靖珏說的是真的，姜司正不是诓她的幌子。

謝辭并未洩氣，她把手中揉成一團的紅綢又展開，細細撫平上面的褶皺，“是又如何？郡主如今告訴本宮，不怕我轉頭就告訴官家嗎？”

“臣出于好心才告訴娘娘真相，娘娘可不能轉頭就把臣賣了呀。如今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臣不怕娘娘做任何事。倒是娘娘，既然上了我的賊船，可沒這麼容易下來了。”祁靖珏看着謝辭緊張的小動作，語氣變得輕松起來。

“本宮不想配合你，本宮也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這樣夠了嗎？你要如何做，盡管去做吧。”謝辭語氣中已然有些不耐煩。

她知道自己不占上風，軟弱地像塊被随意拿捏的豆腐。可她隻希望祁靖珏不再纏着自己，不再讓自己做這種違背本心的事。

“當初臣讓娘娘知曉這件事，本就沒給娘娘留了退路。娘娘孤家寡人又享盡榮華富貴，橫豎都是一死，自然不怕，但是娘娘的身邊人呢？娘娘可考慮過身邊人的感受？”

祁靖珏步步緊逼，不知何時，承盤不再橫亘在兩人胸口間，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祁靖珏甚至能看見謝辭額上滲出的汗珠。

身邊人？她哪還有什麼身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