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息,元澄從殿外進來禀報。
“回禀陛下,舞衣乃柳美人體己物,并未經尚宮局保存。平日裡柳美人的衣衫都由臨照軒的宮女翠微打理。奴才剛剛去臨照軒搜查了一遍。翠微已經自盡了,桌上還放着一張認罪血書。”
元澄将血書呈上,陸珩冷着臉看完,直接甩到了謝辭身上。
謝辭不緊不慢拾起,一字一句辨認着:“奴婢認罪。皇後娘娘以白銀百兩賄賂奴婢以零陵香陷害貴妃娘娘。奴婢欲抵死不從,可家中父病母弱,加之皇後娘娘以死相挾……奴婢以死謝罪,望毋株連九族。”
血書中還詳細交代了謝辭是如何安排的一切。
翠微原來就在崇華殿中做灑掃的活計,一次無意中她曾提起家中缺錢,沒過多久謝辭就找到翠微,還給了她白銀百兩。翠微當下感激涕零,還暗暗發誓這輩子都要給謝辭做牛做馬。
到了選秀後,她就被調到了臨照軒照顧柳美人。謝辭還塞給她一包零陵香,讓她着意熏制柳美人的衣物,特别是那條舞裙。此時銀錢已被翠微寄回家中,無奈之下她隻能按謝辭的命令行事。
字字泣血的血書,控訴着謝辭的冷漠無情、假以辭色。
這時,又有一個内侍前來自證。
“見過皇上、皇後娘娘。奴才,奴才是太醫院的小順子,那日纖雲姑姑拿着桂花過來,交代奴才要制成安神香囊。纖雲姑姑看了好幾個方子,都不滿意。最後用的方子,有桂花、乳香、琥珀、檀香、安息香。這是宮中常用的安神方子,奴才也沒多想。奴才萬萬不知宮中竟然有零陵香,請官家恕罪!”
如今人證物證俱在,無論是零陵香還是乳香,全部都指向了一個人,謝辭。
甚至不需要深究,從舞衣開始查起,一個個線索自然而然就跳了出來。
從始至終,謝辭都沒什麼表情。她維持皇後的體面,無論周遭發生了什麼,始終高揚頭顱,像一隻優雅的天鵝。
殿中的閑雜人等頃刻被請出去,偌大的後殿中,隻剩陸珩與謝辭兩人清醒。
謝辭始終一言不發。
陸珩站起來,掐住了謝辭的下颌,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他雙眼猩紅,像是要滴出血來,咬牙切齒道,“皇後,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謝辭沒有半分示弱,一雙清澈的眼睛始終盯着陸珩,“如果本宮說,本宮的确給過翠微銀子,也讓太醫院制了香囊,但今天的一切本宮都不曾做過,也從不知曉,甚至都是巧合,隻是被有心之人陷害。官家信嗎?”
陸珩冷笑一聲,“證據呢?理由呢?”
他遙遙一指屏風後,“宜岚就躺在那,今日若不是太醫來得及時,她腹中的孩子就保不住了!那是朕和她的孩子!當宜岚獨自承受痛苦時,朕又在哪裡?朕在宮外遊玩,朕在試圖與一個毒婦、一個謀害我孩子性命的殺人兇手重修于好!”
陸珩怒極,額角的青筋暴起,他扭過頭去,不讓謝辭看見他眼角的淚水。
謝辭覺得諷刺至極,甚至無話可說。
她站直了身子道,“難道我不曾身懷有孕嗎?我不曾體會過做母親的辛勞嗎?我又怎麼會害她!我更加不會去害一個無辜的胎兒!”
“正是因為你曾身懷有孕,所以此刻的你更加惡毒。你根本就不喜歡孩子,無論是我們的孩子,還是我和宜岚的孩子,你通通看不順眼!連我們的孩子你都能狠心割舍,更何況不是你的孩子!”陸珩轉過身來,字字句句都是對謝辭的控訴。
“好。那我們就事論事,不算舊賬,就拿今天這件事來說,我從不曾見過什麼零陵香,更加不知道零陵香與乳香有這般功效,我又能從哪裡得到零陵香?”
謝辭始終保持冷靜,向前一步追問着陸珩。
陸珩已經被今日之事沖昏頭腦,他失去了對謝辭的所有信任,隻是冷言相對:“你是皇後,你掌管六宮,大大小小的事都由你做主,隻是一味零陵香,于你而言又有多難?”
謝辭無語凝噎。
她知道,無論她說什麼,陸珩都不會再相信她了。
她欲和離在前,又“害”楚宜岚在後,陸珩即使相信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内侍,也不會相信一個相伴十年的枕邊人。
因為,在陸珩的潛意識裡,她的存在,就是對楚宜岚的威脅。
楚宜岚是陸珩的軟肋,而她隻是陸珩的武器。武器尚且趁手所以不願丢棄,一旦武器向内對着軟肋,他會迅速把武器丢掉,隻為了保護他的軟肋。
“既然如此。本宮無話可說,但憑官家處置。”
陸珩背對着謝辭,始終沒有給她一個眼神。
“所幸宜岚無事,她心地善良,定不希望看見朕踴貴屦賤。”
陸珩沉默了一會兒,似是下定決心,做出了最後的定奪。
“皇後身子不适,于崇華殿靜養,非诏不得外出。褫奪掌管六宮之權,交由楚貴妃,由淑妃協理六宮。崇華殿所有宮人罰俸一年。柳美人降為柳答應,閉門思過半年。内侍小順子,杖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