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我們兩個,連元澄飛星我也沒帶。阿辭,生辰快樂。”
謝辭看着陸珩眼中滿溢的真誠,心中有些許感動的酸澀。難道陸珩終于想開了,所以要兩人獨自出宮最後緬懷一下嗎?
自從入主中宮,她再也沒有在宮外遊玩過。不知宮外如今是何等光景,燈會會否更加熱鬧,花燈的樣式是不是更多了……
謝辭悄悄推開窗牖,看見許多少男少女在街上嬉笑打鬧。
還未到主街,已能覺察出燈會的熱鬧氣氛了。今夜沒有宵禁,星津橋、月道橋的鐵鎖統統被打開,百姓可以肆意通行。
一盞又一盞的孔明燈綴滿夜空,相較之下,皇宮反而成了最寂靜的角落。
褪去繁重的宮裝,謝辭仿佛也卸下了重擔。她一雙眼睛始終亮晶晶的,忍不住東張西望,梭巡着街上的新鮮事物。
陸珩很久沒有看見過這樣輕松的神态出現在謝辭臉上了,他的眼神忍不住在謝辭的臉上流連。
不知不覺,謝辭看了一路窗外的景色,陸珩盯了一路謝辭的側臉,轉眼就到了上京城裡最熱鬧的街區。
陸珩率先跳下車,他并未走開,站定後便把手伸到謝辭面前,讓謝辭扶着他下車。
衣裙層疊,謝辭把一隻手搭在陸珩的手臂上,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她一個腳滑,還是不小心踩到了裙擺。
眼見她就要從馬車上摔下來,陸珩順勢伸出手臂從後面攔住她的腰,把謝辭抱了下來。
雙腳落地時,謝辭還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
陸珩看着她被驚紅的臉,調笑道,“都老夫老妻了,難道還信不過為夫嗎?”
謝辭白了他一眼,徑直往熱鬧的人堆裡紮去。
自己隻不過是沒站穩借了一下力,這厮真是好不害臊一男的。
到了主街,一片人潮湧動。樓上是觥籌交錯的交談聲,樓下是小販攢足了勁兒的吆喝聲,兩樓之間挂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頭頂上還有一朵又一朵緊接着綻放的火樹銀花,遠處飄來了悠揚動聽的竹笛聲。
謝辭沉浸在煙火氣中,流連在一個又一個小攤上,目不暇接。陸珩在後面不緊不慢跟着,他的眼中隻有謝辭的身影。
“官家……懷陵,快看這兔子燈。”謝辭拉着陸珩的衣袖,急忙指給他看。
“我記得,這和當年府中挂的是同一個樣式。”
成婚第一年,兩人第一次逛燈會,謝辭一眼看中了做工惟妙惟肖的兔子燈。陸珩二話不說,直接把攤上所有的兔子燈包圓了,挂滿了府中大小角落。
“官人,夫人,可要買兔子燈?最後一盞啦,賣完我也要回家吃月餅了。”小販笑眯眯地看着兩人。
陸珩正欲付錢買下,卻被謝辭攔住了,“謝謝掌櫃的,如今家中沒有地方挂置,我們就不買了。”
說完謝辭拉着陸珩走遠了,還不忘回頭看看那盞兔子燈。
陸珩不解地問,“你不喜歡兔子燈嗎?”
“買了也不能帶回宮中,還不如留在這等一個有緣人。”
這樣惹眼的物件,是萬萬不能帶回宮中的,最多拿在手上把玩一會兒又要丢掉。謝辭想了想,還是不舍得糟蹋這樣好的花燈。
兩人沿着一條街一直走到尾,不知不覺就到了河邊。遠遠地能看見有一架三人高的木架伫立在河邊,中間一根橫梁上挂着一個火紅的燈籠。
人越來越多往河邊簇擁,不知不覺謝辭和陸珩就被包在了人群中。陸珩生怕謝辭走丢,緊緊牽住了她的手。
謝辭此時的注意力都在那個碩大的燈籠上,她眯着眼睛琢磨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懷陵,這是盒子燈!”
那年燈會,因為他倆太晚出門,所以趕到河邊時,盒子燈已經放完了,這也成了謝辭的遺憾。今年終于可以補上了。
眼看人越來越多,工匠趁熱鬧點燃了盒子燈。
這盒子燈外形是一個盒子,其實更像是煙花。随着導火線被點燃,一套一套五顔六色的花燈依次墜下。先墜下的是一個紙糊的畫滿彩繪花籃,上面糊着兩個栩栩如生的紙人,講的是麻姑獻壽的故事。緊接着是牛郎織女、嫦娥奔月……再然後是一艘揚帆起航的大船,最後一口氣墜下上百個顔色不同的燈籠,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這不僅是工藝品,更飽含着民間智慧,這是在宮中一輩子也無法看到和感受到的震撼,來自勞動人民的力量。謝辭徹底被震撼了。
“懷陵,謝謝你,這個生辰我過得很快活。”
穿梭在大街小巷裡,謝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她仿佛生來就應該在市井中。
今夜,從無趣的宮宴上偷偷跑出來,自由的氣息加倍包裹着謝辭,她由衷地感謝陸珩能允她出宮,更能陪她出宮。
隻是等了許久,謝辭也沒等到一句回應。
她這才回過神來,手上空落落的,擡眼也沒看見陸珩的身影。
周圍沒幾個人,看熱鬧的人群已經向更遠處的熱鬧追逐而去。
陸珩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