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坤陽的,卻不是這麼好的待遇了。
池懷陵一撩下裳,坐在石凳上,一言不發。
坤陽垂頭喪氣,等着被訓話。她悄悄擡起頭,瞥見池懷陵的嘴抿成了一條直線,頓覺糟糕。
“三哥,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敢了……”坤陽悄悄挪了兩步,拽住池懷陵的一角衣袖,撒起嬌來。
“你說你錯了,錯在哪了?”池懷陵依舊偏着頭,沒給她一個眼神。
“我不該偷偷跑出來……”
“不是不該偷偷跑出來。一是沒有告知父親,二是不該到這書院來,”池懷陵還是耐着性子解釋起來,“平日裡我們都可以由着你的性子,任你在城裡撒野。但如今你已過了六禮,馬上要成親,一聲不吭就跑到這荒山野嶺來,如果發生什麼意外,我們怎麼救你?”
“我這不是才出來三天就被你找到了嘛。”坤陽有些不服氣,但她知道池懷陵向來縱着她。
“好三哥,回頭你再幫我說兩句好話。你也知道我沒多久就要和嚴戬成親了,成親後就要去關外,這上京的桃紅柳綠我是再也看不到了。”
坤陽試圖擠出兩滴眼淚,喚起池懷陵聊勝于無的同情心。
“你不上街打馬,來這作甚?”
“這裡可是有上京城的第一個女夫子!”談起謝辭,坤陽的話匣子被打開了。
“她年齡和我們相仿,大家都想來見識一番。你要知道,我們從小讀書,隻有搖頭晃腦的老學究和隻認規矩的嬷嬷們,相較而言,謝夫子可謂是神仙下凡!不僅是我,言國公家的二姑娘還有懷恩侯家的六姑娘都來了……”
“你剛剛說還有誰?”池懷陵突然打斷了她。
坤陽暗道不好,她連忙解釋,“沒有呀三哥,你聽錯了,我什麼都沒說!”
“言國公和懷恩侯,我會修書一封讓他們把人接回家,至于你,”池懷陵猶豫了一會兒,看着坤陽,“你暫時先留在這吧,别又想偷偷摸摸幹點什麼,我也在這,過段時間我們一起回去。”
坤陽的雀躍轉瞬即逝,臉頓時耷拉下來,“三哥你留在着作甚?還有這麼多庶務等着你呢,難道是爹爹派你來的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池懷陵彈了坤陽一個腦瓜崩,“你乖乖的就對了,要不然我今天就讓公主府的管家來接人。”
“别别别,我都聽三哥的。”一想到侯管家唠叨的模樣,坤陽馬上求饒,給池懷陵捏起肩來。
“行了,我還有正事要辦,你這點手段還不如拿去讨好夫子,認真多學點東西。”池懷陵已經習慣了坤陽這副“有事獻殷勤”的谄媚嘴臉。
“知道啦,坤陽一定跟着夫子好好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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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諸不息,寒暑推移。
轉眼小半年過去,已近深秋。書院條件艱苦,許多學子忍不了越來越冷的天氣與永遠不夠用的炭火,陸陸續續回家過年,書院逐漸冷清起來。
日益關系親密的坤陽早已回家待嫁,其他待字閨中的姑娘們也被接回家。
忽然有一天謝辭走進書齋,已是空空如也,隻剩她一人。
沒有學生可教,謝辭常常與沈靈易對弈醅酒,偶爾也上山拾拾柴火。
池懷陵仍留在書院中,隻是他神出鬼沒,極少人知道他的行蹤,最常見到他的人卻是謝辭。
池懷陵一回書院,必定找沈靈易論道。沈靈易經常有事外出,反而是謝辭常常恭候。
一來二去,池懷陵也成了謝辭的棋友。
隻是謝辭于棋道上并無造詣,隻有一顆不服輸的心。面對池懷陵鋪下的天羅地網,她往往數步後才發現自己已然入局。如此一來,謝辭不過是屢敗屢戰,屢戰屢敗。
“阿辭,這局你又輸了。這已經是今日輸的第十局了,我有些乏了。”池懷陵落下最後一子,看着窗外逐漸暗下來的天色,頗有些無奈。
“不行。我還沒弄明白,你且待我複盤,我們再戰。”
池懷陵看着謝辭認真的模樣,突然想起什麼,眸色斂深,“這局我幫你複盤,我們再戰五局。如果這五局都是我赢,答應我一個條件好不好?”
“沒問題。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先幫我看看這局,我到底哪一步可以有扭轉的機會?”謝辭盯着黑白棋子,眼神單純得可愛。
深秋的樹葉早已落完,隻剩幾根枯枝在風中瑟索。山林間偶爾傳來幾片鴉聲,在空曠的天地間回蕩。
透過窗棂,沈靈易看見一人着白衣執黑子,一人着黑衣執白子,一人陷入思索,一人閑适品茶。他捋了捋胡子,并未打擾兩人,轉而找老友喝酒去了。
待棋局作罷,已是缺月挂疏桐的靜谧時分。
謝辭絞盡腦汁仍是節節敗退,隻好無奈認輸,“懷陵兄,今日我技不如人,自當認輸。隻是不知條件是什麼?”
“阿辭,你可有興趣随我到城中參加詩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