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昕忙對着甯文使了個眼色。
甯文便拉着徐夏進了竈屋。
甯文從櫥櫃頂上摸出來兩個花紋精緻的搪瓷盅,伸到徐夏面前。
徐夏低頭一看,差點嘔出來。
裡面全是灰塵和茶垢,還有股子酸臭味。
甯文笑嘻嘻地解釋:“這可是我家最好看的兩個杯子,專門招待爺爺家的人,我從來不認真洗。”
徐夏伸出食指一戳甯文的額頭:“你也不嫌惡心,多加點茶葉末,也好把這臭味遮住。”
甯文從缸裡舀出兩勺水,把搪瓷盅晃了晃就算洗過了,又抓了一大把碎茶葉,倒上滾燙的開水端了出去。
堂屋裡的氣氛卻不大對勁。
甯富國氣得左手握成拳頭,惡狠狠地盯着甯海:“之前你不答應養玉松就算了,今天不過是求你把倉庫管理員讓給甯湖做,你也不許。當初不是我和你媽節衣縮食,你能讀上書嗎?家裡窮,你弟是一天學都沒上過,如今你當上了老師就顧着自己一家三口吃個飽,甯願幫别人養孩子也不說幫家裡一把,我真想挖出你的心肝看看是不是黑的。”
原來剛才甯富國吃完晚飯在村裡溜遇見了甯國華,甯國華對着他不住地誇甯海如今出息了,都能掙兩份工了。
甯富國一聽兩隻眼睛就滴溜溜地轉,趕緊回家把事情告訴了老妻,兩人一合計,不如把這差事搶過來給甯湖,反正他老是鬧着捕魚又苦又累。
他們也不是個傻的,知道直接去和甯富田講,肯定要被罵出來,不如直接找甯海,拿孝道壓他,反正過去沒少這樣幹,隻要他松了口願意親自去同甯富田說和,這事準能成。
徐夏聽見甯富國的話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沖着甯文做了個“幹得漂亮”的嘴型。
“爸,你講不講道理啊,那書真的是你們供我上的嗎?”甯海雙手不住地摩擦着膝蓋,兩個鼻孔出氣比進氣還多,要不是文昕按着他的肩膀頭子,估計甯海都要跳起來了。
甯富國被大兒子這麼一反問,也覺得有些理虧,卻拉不下臉道歉,一口喝光搪瓷盅裡的茶水,氣鼓鼓地走了。
甯湖趕緊跟在他後面往出走,卻沒忘記回頭解釋:“哥,今天的事你千萬别生我的氣,都是爸媽的主意,咱們可是打着骨頭連着筋的親兄弟”
“二叔臉皮可真厚。”甯文在後面忍不住呸了甯湖一句,别以為她不知道,今天甯富國能上門來鬧事,指不定就是甯湖在背後撺掇的。
從前還沒單過的時候,甯湖可是連甯文碗裡的吃食都要搶,還是做二叔的人,真不知羞。
徐夏在一旁發出感歎:“甯爺爺真是個鐵嘴啊,也不嫌燙。”
甯文被逗得哈哈大笑:“他不僅有鐵嘴,還長了一張厚皮鐵臉呢。”
“甯文,你也少說兩句,那畢竟是你長輩。”文昕見甯文實在笑得不像話,又看了眼一言不發坐在長凳上發呆的丈夫,忍不住出言呵斥。
甯湖卻突然折返回來,提溜起桌上的紅薯窩窩:“哥,嫂子,爸讓我回來把窩窩拿走,對不住了哈。”說完不等衆人反應,頭也不回地跑出了甯文家。
甯富國猶自在牆外大喊:“我就是喂狗也不喂這不孝子。”
徐夏今日才親眼見識到世上竟然真有倚老賣老的人。
她從前以為甯富國和馮盼兒不喜歡文昕和甯文,才連帶着不喜歡甯海,如今看來還有内情。
甯文扁了扁嘴,跨坐在長凳上,推了下甯海:“誰稀得吃他那兩個窩窩,幹巴巴的,捏得還沒徐夏好呢。還有爸,到底咋回事兒啊,你咋說不是爺奶供你讀的書呢?”
見甯文三人都好奇地盯着自己,甯海這才緩緩開口講起了從前的事,真不是他有心瞞着,實在是不好意思開口。
原來當初馮盼兒生甯海的時候,懷相就不好,馮盼兒是痛了三天三夜才把甯海生下來,産後還大出血,差點把條命給葬送了。
隔了兩年又生了甯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二胎的緣故,這次懷得極為容易,直到生産那日,馮盼兒都還在地裡幹活,沒一會兒就把甯湖給拉了出來。
從此甯富國和馮盼兒看甯海更不順眼了,天天說他是來收自己命的,甯海小小年紀還沒竈台高就開始做飯,甯湖卻整日遊手好閑,天不黑絕不着家。
“那後來呢?”甯文見甯海講了半天都沒說到重點,抓住甯海的胳膊就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