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章沒把那演得起勁的小戲精當回事，他打發掉了在路上碰到的女人，穿過兩個雨巷在雜貨鋪前停下來，摘了雨衣的帽子朝裡喊：“老齊。”

“诶！”老齊在批評早戀要跟人私奔的閨女，氣得肺都要炸了，他薅了把黑裡摻白的頭發探頭，“平章，要點啥？”

“蚊香。”周平章把手伸進雨衣的一側口袋掏錢，“還要個香皂。”他又問，“有舒膚佳的嗎？”

“要牌子的啊？給小悅買的吧。”老齊打趣，“你這個當哥哥的平時都是一塊肥皂又洗衣服又洗頭，到了你妹這，精細上了。”

他去貨架上找舒膚佳，手一摸一層灰，湊在燈泡下面瞅了幾眼包裝上的生産日期，見沒過期才拿出來，“小悅以往一放假就來找雙雙玩，這次怎麼到現在都沒見着她。”

“在房裡窩着呢。”周平章撥開折起來的紙票子，“從我去學校接她到回家，這一路都沒跟我講什麼話。”

老齊挺驚訝：“有心事了？”

周平章：“她有沒有我不知道，我反正有。”

老齊：“你是更年期。”

周平章：“……”

“什麼心事，王蘊？”老齊抓住挂在門邊的一疊塑料袋，利索地撚起一個，把舒膚佳跟蚊香放進去，“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她是真的想和你好。”

“别提她，鬧心。”周平章把錢放櫃台上面，拎走袋子。

老齊走出雜貨鋪門口大喊：“我跟十全打賭呢，你跟她到底會不會成啊？你先給我通個聲兒，赢了分一半給你！”

周平章下坡，雨水不斷砸在他的雨衣上面，形成了一片水幕。

“要我說，咱鎮上找不到第二個比她條件更好的了，年紀也适合，這還拒絕個啥啊。”

老齊皇帝不急太監急：“再說了，女追男隔層紗，她一主動，定性得多強才能不被她拿下，幹脆速度在一塊得了。”

“年底就有好時間，把酒一辦，生兩孩子，日子不就過上了！”

也不知周平章聽沒聽見，反正腳步沒停。

“這鬼天氣。”老齊抹着臉上的濕意啐了一句，氣沖沖的回去繼續教訓閨女,“雙雙，暑假你哪都别去，就給我在家老實待着！”

見閨女嘩啦嘩啦翻書理都不理，他揪她耳朵：“聽到沒？”

齊雙雙把書扔地上：“煩死了！”

“撿起來。”老齊黑着臉訓她，“我叫你撿起來。”

齊雙雙翻了個白眼，她撿起書還要頂嘴：“我都十八了，談個戀愛怎麼了，您思想太封建老古董一個，現在是新社會新時代，提倡戀愛自由人格自由。”

老齊冷哼：“還自由，讀點書就在你老子面前唱大戲。”他叉着腰來回走動，“十八歲多大啊，高中生，下半年高三，明年高考，還能有時間約會？我看我是得打電話問問老師。”

齊雙雙尖叫：“我就要談戀愛！我明天就走！今晚就走！再也不回來了！”

老齊拍桌子：“非要學老掉牙的電視裡那套跟人私奔是吧？非要氣死你老子是吧？”

齊雙雙縮肩膀，她就是随便說說。

私奔帶來的一系列連鎖壓力她還承擔不了。

老齊看閨女不吭聲了，他說起别的事，語氣便放緩了些：“老太的外孫女是大學生，你明兒去找她玩，感情好了請她給你補課。”

“不需要。” 齊雙雙埋頭寫卷子。作業這麼多，八月就要開學，好想死。

“津城大學，物理系，保送的。”

“我靠。”齊雙雙不敢置信地停下筆，瞪圓了眼睛，“那麼牛逼啊。”

“可不，老牛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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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章離開雜貨鋪沒多久就變了道，他七拐八拐片刻，消失在了一個拐角。

細碎的腳步聲緊随其後。

鬼鬼祟祟的身影四處張望，嘴裡還在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