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演驅使飛行器停下時,唐綿搭在行李箱邊的手指驟緊,肩背挺直。靳演越過落下的窗看去,曲起指節敲了敲方向盤,沒催。
按唐綿的性子,鼓起勇氣聯系他,已經是快想明白了。
他不急。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夜風從窗外湧進,規律的敲擊聲被風聲吞沒,鼓動到唐綿耳邊時隻剩下末梢的絲絲縷縷。
唐綿抿唇,右手拉緊行李箱,走出陰影,一步步走向飛行器。
金屬材質的飛行器外殼在暗光下泛起流光,将唐綿愈發近的臉映成不連續的碎片。他餘光注意到這幕,意識恍惚,在短短幾步的距離中回憶了幾日來的點滴,停到窗邊時,被眼前晃過的手打斷。
唐綿視線聚焦。窗内的靳演停下動作,右手在他臉前晃過。
唐綿看到一張俊美的臉。
嘴角沒什麼笑意,但眸底又暗藏情緒的臉。
靳演說:“在想什麼?”
唐綿緊閉的雙唇張開細小的縫,湧到唇邊的話打了個轉,“謝謝您來接我。”
靳演定睛看他,心想,又生疏了。
不過他并未多說,将小妻子拘束的行為盡收眼底,點頭示意對方上車後,單手按下開關。
兩人心照不宣,唐綿坐到了飛行器後座,之間隔着座椅和過道。
靳演驅動飛行器,轟鳴聲打破兩人間的寂靜,靳演擡起下颌,透過後視鏡看向唐綿。
omega似乎有心事,甫一上車便垂眸,幹淨粉嫩的手指不停扣弄膝蓋處的布料褶皺。
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靳演醞釀開頭。
這時,唐綿隐約察覺到alpha的視線,試探性擡頭,觸碰到靳演的目光,小動物般輕顫,偏開頭去。可不過多時,他又轉回視線,小心翼翼碰到alpha的目光。
這似乎是個信号。
靳演想。
他清清嗓,低咳一聲,瞥見唐綿如臨大敵般瞬間端坐,壓下笑意,裝作往日的模樣開口,“這兩天吃得還合适嗎?”
唐綿沒料到他的出題範圍,但問題過于簡單,不過腦子也能給出答案。
“還好。”
完全沒有家裡好吃,更别說他完全無心吃飯。
說完,唐綿略顯心虛地斂眸,所幸alpha隻是找個話題打開對話,并未過多糾纏唐綿的用詞。無論如何,回家後總歸是要補補的,不急于一時。
靳演為飛行器設置目标,調成自動駕駛,注意力盡數給到唐綿。
他說:“最近天寒,有好好穿衣嗎?”
唐綿:“有的。”
靳演:“所以為什麼要突然跑走。”
被前兩個問題迷惑,差點脫口而出的唐綿猛地睜大雙眸,嘴唇輕抿,低聲道:“ 被吓到了。”
被靳演可能暗戀自己的真相吓到了。
他的嗓音有些小,靳演沒聽太清,輕聲疑惑,發出悶悶的鼻音,唐綿停在膝蓋處的手指收緊,睫毛微顫,換了措辭。
“想出去轉轉...”
“是嗎。”
心知肚明的靳演意味深長說道,話頭一轉,追問:“所以是玩夠了想回家嗎?”
唐綿正欲點頭,腦海中突然閃過兩日來所發覺的無數細節,又囫囵将話咽回,不明不白地回答,“不是。”
靳演察覺到什麼,目光灼灼地捉住omega的身影,窗外的光影在他身上斑駁,忽明忽暗刻畫出深藏在平靜下的勢在必得。
“那是什麼,我這裡有什麼令你回來的理由嗎?”
方才被松開沒多久的唇再次被牙齒捉弄,唐綿猶猶豫豫地直白,“是。”
“是什麼。”
如誘人深入地獄的甜蜜承諾。唐綿被迫地、主動地、順勢地吐露心聲,“我拿了你的錢。”
差點意思。
靳演挑眉,獨屬于alpha的信息素溢出丁點,很快被窗外湧進的細風吹成纏綿如棉絮的柔軟小團。
他陳述事實,戳破唐綿話裡的僞裝。
“我并不在意錢。”
唐綿瘦弱的身子抖了下,并非恐懼,而是直面内心時的微小戰栗。
唐綿的嗓音更低了,揉進風聲光影之中,成了模糊的背景色。
“拿了錢就要工作。”
話出口,他自己的内心都生出懷疑。他不信。如果說撥通靳演的通訊時,他還有少許被靳戲成所言刺激的沖動,那麼當他走到靳演面前時,他不得不承認,他對面前的alpha早已不僅僅是初見時的感激。
在他心裡,有關他和靳演之間,“他們”的定義不再純粹的清白。
一時間,靳演沒再追問,他隻是松開雙手,更為直接、不加掩飾地透過後視鏡緊盯omega。唐綿繃直肩膀,頻繁舔唇。
上了飛行器後,他總是覺得唇幹。
不知過了多久,靳演突然開口,“隻是因為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