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一想到開學後要見到潘邢他們就頭疼,但該來的怎麼也逃不過,比較幸運的是返校的那天上午潘邢座位上沒人,韓思舒了口氣。
下午體育課前,班主任忽然喊她去辦公室一趟。
剛剛入秋,老頭的保溫杯裡就已經泡上了枸杞紅棗,泛黃的水面散發出陳舊的味道。
“老師,我來了。”
“韓思啊。”
這略帶歎息的三個字讓韓思心覺不妙,但她又不能跑,隻能垂着頭聽憑發落。
隻見老頭緊皺眉頭的臉從一沓試卷裡擡起,拿起放在一旁的黑色細框老花鏡戴上,坐着的轉椅轉了小半圈,正好在少女的膝蓋前停下,又抽出放在手邊最上層的紙。
韓思粗略掃了眼,上頭寫滿了學号姓名和成績排名。
老頭捏着眼鏡腿拿近看幾眼,又放在辦公桌桌面上,從下到上打量面前的少女,最終目光在她的臉上停下。
班主任已經是個年過半百的中年人了,眼皮有些松垮略顯老态,瞳仁渾濁,但畢竟是三尺講台奮鬥一生,說話仍舊中氣十足:“聯考成績出來了,你的成績很不理想。”
“你一開始說要考的S市,照這個成績來看,是斷然考不上的。”
班主任找她談話的内容韓思在來的路上就已經猜到七七八八了,果然也不出所料。
所以她說出已經打好腹稿的台詞:“對不起老師,我下次會更努力一點的,這次的考試考完我複盤過了,因為粗心失誤丢了很多不該丢的分。”
“你給我保證有什麼用,你是要為你自己學的。”班主任拿起角落裡的保溫杯,押了口茶。
“嗯。”也沒什麼其他可以說的,翻來覆去也就那幾句可以說,韓思又道了個歉,“對不起老師。”
“你看看人家,這次成績提升了多少。”
班主任随手指的那個人名是潘邢的一個小弟,雖然總分仍距離韓思有超長一截的距離,但比起上個學期末的語數外三科加在一起都不過一百五而言,這次聯考外語罕見地上了九十簡直是火箭般的飛躍。
可惜是抄來的。
韓思心中升起些不屑。
“你看就連潘邢,成績都比之前好上不少了,有的男生,後勁很足。”老頭的手又指過幾個名字,邊上都打了星号,都是這次聯考上發揮不錯的幾個。
他手裡拿着保溫杯,語氣加重:“韓思啊,高三正是緊要關頭,你要是松懈下來很容易就會被趕超的,這次聯考的發揮太讓老師失望了。”
想舉報潘邢作弊的念頭在喉嚨口翻湧了下,又強迫咽下去,她依舊低頭翻來覆去說着那句:“……對不起老師。”
“學習這件事上,你自己要有分寸。”老頭招了招手,示意她離開,“回去上課吧。”
夾雜在夏秋兩季的天氣多變,上午還是個大晴天,中午不過是半節體育課的功夫,烏雲密布在天空上,初是淅淅瀝瀝的小雨打落在窗台上,雨水濺到走廊裡,到處都是髒髒的鞋印子。
潘邢從外頭回來,背包甩在座位上,咚一聲沉悶。
也仿佛砸在韓思的心上,猛然一跳。她埋下頭,筆尖停留在紙面上方一點的距離,裝作聚精會神地寫作業模樣,盡管事實上她已經毫無心思看題。
體育課剛結束,下節課又是自習,自習完就是吃飯,沒有老師願意來這個班,大概也就臨近下課的時候會過來徘徊幾下,因此教室裡隻有三三兩兩先上來的學生,潘邢進來後頃刻安靜,空氣裡仿佛醞釀着無形風暴。
他走到後排,在一處整潔幹淨的桌面旁邊停下,擡腳就踹翻了桌子,鐵質落地的聲音轟隆炸響,滿桌肚的試卷飄落一地。
座位的主人剛接完水回來,就被自己的書本試卷猛然砸了一臉,高三的書又厚又硬闆,他捂着頭又捂着鼻子,但人隻有兩隻手,再手忙腳亂也無法阻止大量鼻血透過指縫噴湧而出。
是那個被班級裡的人戲稱為娘娘腔的男生,除了老師外,大家都叫他娘娘腔,本名好像也不重要了,一時間韓思也想不起來他叫什麼。
似乎被砸傻了,娘娘腔就這樣呆立在門口。
潘邢随手又抓起那男生的筆袋就砸過去,話語間蘊含怒氣和嗤笑:“膽子倒是肥敢告狀,那你倒是找個人替你出頭。”
筆袋砸中胸口,疼痛使那人不得不蜷縮着身子減少被打的面積。
筆袋裡的各種筆唰啦灑落一地,連筆帽也一起摔開,躺在地闆上,這麼大的力道,大概都摔壞了出不了墨水了。
片刻的寂靜裡,沒有人上前制止這場行為,無聲的沉默蔓延。
片刻後那幾個潘邢的小弟率先鼓掌附和:“潘總帥啊!是該給他點教訓。”
“嘴巴就是賤得慌,和八婆的女人一樣,我也覺得他幹脆剁了做女人得了,個死娘娘腔。”
韓思抿緊嘴唇,手中的筆攥得很緊。
這一刻是那個男孩子,下一個輪到的,會不會就是她。
根本生不起出手相助的念頭,她自身都難保。
潘邢忽然大步上前,又踩了那男孩身上一腳,用力一踢,帶着泥印的腳印落在灰藍色的校服外套上。
登時男孩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另一個男生的桌子上,那男生飛快起身,故作嫌棄地捏着鼻子道:“被死娘娘腔弄髒了,晦氣死了!”
旁邊的人擠眉弄眼:“诶喲你要完蛋了,要被傳染成娘娘腔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