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課的時候韓思頂着兩個碩大的熊貓眼。
遊戲果然是阻礙學習的大高山。
不過那人竟然說可以拿着課本在遊戲裡學習……
韓思也不是沒有想過,雖然總覺得有些荒謬。
但少年人嘛,最多的就是好奇,所以她還是打算試試看,不知道今天晚上會不會再碰到那位零零零。
也不知道他昨天有沒有被那個路人抓到打了一頓。
“韓思,你什麼意思?”
正發着呆,就見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教室,把習題本砸在韓思的桌子上,四周本來喧鬧忽然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向這裡,他們的眼裡似乎閃着幸災樂禍。
這所高中是本市聞名的最差高中,但這個班級又是這所高中裡最好的班級,靠父母塞進來的那種。
混混和最望子成龍寵溺的父母結對出現,結果就是烏煙瘴氣的班級,培養宰渣的溫床。
韓思會進來純粹是意外,因為弟弟被退學,學籍調動必須來這座城市,她也不得不從原本最優秀的高中轉過來,落在這攤污泥沼裡。
還記得當時來的時候,她的母親語重心長地說:“這所高中的最好班和你之前上的那個高中差别不大的,你還能在這裡做雞頭,甯做雞頭不做鳳尾你聽說過沒?隻要你有上進心,就算在垃圾堆裡也照樣能考出好成績。”
真的能嗎。
韓思閉了閉眼,還算冷靜,她可不想被人看笑話,皺着眉頭看過去:“怎麼。”
“這幾道題的答案你自己改了,這麼簡單的題目,你是不是故意不告訴我們的?”
她不想多嘴,瞥了眼習題集便低下頭:“早上沒來得及。”這群男的早上早讀結束了才進教室,哪裡來得及提醒你們,何況憑什麼?
“你不想給我們抄的話也可以直說。”他忽然冷聲,搶走了韓思正在寫的試題集,氣焰嚣張,“那你幹脆也别做了。”
紙張撕碎的聲音刺耳,碎片落在桌面上,還帶着剛寫上去的字迹,韓思的瞳孔微縮。
“潘總今天怎麼火氣這麼大。”
“他爸來了吧,剛看見他爸火冒三丈從辦公室裡出來。”
“那現在不怕被他爸看到啊。”
“他爸又出差去了吧,一直都很忙。”
“韓思慘咯,不過我看她不理人不爽很久了,無非就是成績好點,不也是被省重退下來的垃圾貨色,活該哦。”
潘邢惡聲惡氣:“你們幾個也想滾出去是嗎。”
“我們馬上閉嘴。”那人很會識眼色,馬上站起來道,“我給潘總看門去,我來看班主任那老登來沒來。”
潘邢居高臨下的目光看着韓思,又踹了桌子一腳:“想清楚自己幾斤幾兩。”
桌子本來就劣質,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換過,堆疊在上頭的書搖搖欲墜,幸運的是沒有倒下來,沒有讓少女的自尊徹底散落一地。
也許是和啞巴說話沒意思,也許是日後還需要抄韓思的作業,潘邢示威過後就轉身走了,他在後排大聲嚷嚷:“你們幾個今晚上線幫我做任務,死老頭滾了老子偏要玩個通宵!”
幾個宰渣聚在一起,帶着煙味帶着汗臭味,鬧哄哄的。
韓思抿着嘴一點一點清理幹淨桌面,碎紙屑摟在一塊扔到垃圾桶裡,然後去辦公室找班主任拿新的習題本。
他們是看着韓思去辦公室的,但他們毫無畏懼。
班主任在喝茶,他看着眼前垂着頭的少女悠悠閑閑問道:“那你的舊習題集呢?”
“……被潘邢撕了。”
“韓思啊,你是剛轉來的,你也應該知道,潘邢他們比較特殊。”班主任歎了口氣,像是憐憫又想是勸說,“你不要去惹他們,他們和你不是一條路的。”
韓思的語氣有些許波動,幾乎是咬着牙:“我沒有惹他們。”
“一個巴掌打不響。”班主任把習題冊放在桌子上,好像很無奈,“你不惹他他怎麼會撕你的練習冊?為什麼不撕别人的。韓思啊,你和那些頑皮的學生不一樣,你最能讓老師省心了。”
不該說的,因為沒有意義。
忽然冷靜了,她看着眼前的老男人,接過新的習題集,低下頭說道:“對不起老師。”
潘邢毫無畏懼,是因為他們有恃無恐。
他們知道班主任對于這群硬刺頭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的後台堅硬不可得罪。
隻要他們能安穩不惹出大事,那他的晚節就保住了,就能安穩退休。
其實他也沒有錯,隻是韓思感到惡心。
下一節是體育課,下午又是接連不斷的主三門模拟考,昨天遊戲弄到太晚沒怎麼準備英語,韓思打算回去拿本單詞詞彙下去背。
想着上課鈴已經打過了,教室裡應該沒人。
但事總與願違,韓思回來的時候,潘邢他們一堆男生正在往那個不受待見的男生水杯裡倒東西。
走近幾步看,她發現是一瓶膠水。
會死人的吧,心底有點恐懼有點害怕,韓思想裝作沒看見,腳步向後退了半步。
“告狀告狀,這次把你的喉嚨封上看你下次怎麼告狀。”
“這種人就活該,得多懲罰幾次,哈哈哈真是迫不及待想看他喝下會怎麼樣了,吐得到處都是吧。”
已經接近成年的男生體型高大,一米八零的個子頗有壓迫感,他們圍在那瓶水的邊上嬉笑。
“哎喲,韓思怎麼回來了?”
幾雙不懷好意的目光同時投射過來,落在身上,像是被豺狼盯上,冷汗涔涔四個字忽然變得具象化。
好想逃避。
不想做任何行動,她恐懼承擔風險後果。
因為什麼後果她都擔不起,她得快一點、再快一點,離開這所高中離開這座城市。
逃避是選擇的一種。
有些問題并不會因為逃避而消失。
如果選擇逃避,她會不會就是下一個在水杯裡喝到膠水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她猛然想起在遊戲裡遇見的那個叫零零零的少年說的話,他有些吊兒郎當又有無所謂的勁頭,不在意風險後果,還勸她要有放任自己做錯選擇的勇氣。
他讓她去射下那顆蘋果,而她也那麼笨地照做了,既便不知道結局如何。
猶豫片刻,她擡頭看向潘邢:“早上是我的問題。”
好吧,她果然還是很糗,就算不逃避也隻會退縮。
“哦?你有什麼問題?”潘邢的語氣上揚步步緊逼,看好戲的模樣毫無掩飾。
韓思明顯低估了潘邢那群男生的不要臉程度,他們作惡隻是為了作惡帶來的滿足,和踩踏别人自尊心帶來的快感,所以嬉皮笑臉着。
“是呀,三好學生能有什麼問題?灰溜溜去和那個老登告狀了吧?”
在他們覺得無趣又要變本加厲侮辱之前,韓思先低頭了,“我隻是去找他要了新的習題本,還有,我下次改答案會和你說一聲。”
她把新的習題本放在桌子上,證明自己沒有撒謊。
“不錯,有領悟力。”
“果然學霸的腦子挺好使的。”
“這是你該做的事,這就想求我們的原諒了嗎?”
左一句右一句,都是飽含嗤笑的諷刺。
少女的聲音本來就不大,落在七嘴八舌的哄笑裡更顯得輕飄飄。
現在該怎麼辦,還不如一開始就選擇逃避,這樣就至少現在不用面對被步步緊逼等她出洋相,反正結局沒有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