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猴子隻是微微一愣，然後低下頭，好半響才勉強憋出幾個字來，手掌心中甚至有打着草稿的黑色字迹。

“我想回家。我家還有弟弟再等我，我對他們說，妖怪大學很好，以上這裡的大學為榮耀。但是”未盡之語，被他身上受的傷所說明了，人妖之間的矛盾哪怕是在大學都躲不掉。

白述鶴垂下手，頭發落下擋住了他的眼睛，打火機啪得一下燃起火星，湊上去點燃一根煙，煙霧彌漫之中，他一言不發地坐着。

沉沉地吐出一口氣“我們在努力，會好的，一定會好的。”白述鶴明白自己所說的話，對于小猴子來說不過是輕飄飄的，風一吹就走了的樹葉，但是他也仍然要說“我們在推行人妖平等法案，餘休對你的傷害，人類對妖怪的傷害，一切不正當不合法的傷害，我們都會讓他們在光下被看清，被毀掉。”

漫長的安靜。

小猴子一句在心裡輕聲的詢問“真的嗎，可是太遲了。”

小猴子再次帶上面具，垂眼瞥着自己手心中的草稿，面對着他們兩人，帶着哭腔的啼叫，像是在台上唱着一個啼血的故事，像是要吐出所有一切都不公“你知道嗎？在我小時候遇到人類以後，你長長的尾巴往往會被那些惡趣味的小孩給逮住，那些小孩喜歡聽你叫痛的聲音，然後等你蹲下看尾巴的時候，就會被人類圍住，包圍成一團，開始朝你身上丢石頭，丢臭雞蛋。你不能叫，因為叫了，他們會丢地更兇，更痛，你隻能忍着！”

他哭的真心實意，從之前的磕磕絆絆到現在的情緒飽滿，台詞清晰，想來也是真情實感地表達。他描述的細節也真實無比，他句句都在哭訴地詢問着為什麼人類會選擇他。

或許最起碼也有着七八分的真心。

白述鶴聽完站起身，手中香煙的煙霧長長地向上走，像是走着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無能為力地半路消散。

人妖之間的矛盾，時代如此，潮流如此，他無數次地嘗試過改變，但是卻又以失敗告終，于是他再次嘗試。

最後白述鶴還是遞上了一張名片，他知道眼前人在做戲，但他還是遞上了名片，上面寫着他私人的聯系方式，“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就打這個電話。”

一言九鼎，小猴子可能還無法認識到這個名片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白述鶴就着一絲心軟給人遞了過去，算是一個承諾，他保其平安。

祝舒願直接上前一步，她學不會那些迂回的招數，于是直接了當地詢問“有什麼我能幫你的？”

祝舒願從白述鶴口袋裡面取出一根筆，然後随手扯出一張衛生紙，拍在桌子上“寫！把那些名字寫下來，我帶你去，咱不能受這個氣！”祝舒願義憤填膺地說道，她此刻感同身受。

白述鶴吸滅了煙，打開窗戶，依靠在白牆旁邊，盯着祝舒願，不帶表情地審視着人，然後忽的揚起一個笑“算了，這個熊脾氣啊。”

煙随着窗戶帶來的風而飄走，空氣裡面随之充滿了春日來臨的花香。

等到二人離開病房，祝舒願看着鄒巴巴的衛生紙上面的淚水暈開的筆迹，愣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看着白述鶴問道“人類真的那麼壞嗎？比妖怪之間搶地盤搶吃的喝的，都壞？”

白述鶴又撥開煙盒，随手拿出一根香煙，不點隻是含在嘴裡“願願，這就是人間。沒有妖怪之間的血呲呼啦的打殺，但也不比你們好到什麼地方。非我族類，其異必誅，不過是更加隐藏的一場暴力而已。”白述鶴牙齒咬着煙，咬出一點煙味來。

祝舒願兩手一拍，把糖丢進嘴巴裡面，咬出咔嚓咔嚓地響聲“不懂。”

白述鶴點點頭“不懂挺好的，目前沒必要懂那麼多。”他處在黑暗中，沒必要把别人也拖入這趟渾水裡面“我們不是要去找小猴子的弟弟們嗎？現在動身嗎？”

小猴子猶豫很久，還是決定把這個機會放在找他的弟弟上。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眼前這兩人，把這個名片遞出來問道“可以把我弟弟帶過來嗎？我很想他們。”

祝舒願把衛生紙對着太陽，看着上面筆迹暈開成黑色的污點的地方“嗯，現在就走，我說了我會幫他的。”

白述鶴看着前面一個人走得飛快的祝舒願，想起在房間裡面的劍跋扈張的場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這個嘴硬心軟還是說傲嬌得很。

另外一邊的房間裡面，小猴子又一次掏出手機，然後專門用肥皂洗幹并用紙擦開以後才打開手機，朝聖一般的點出一個聯系人，小心翼翼地編輯信息，并反複核實沒有錯誤，才敢點擊發送鍵地發出。

“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