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不明白:“言小姐是懷疑嫌疑人的動機,和周總的……長期戰略部署有關?”
言夏說:“我也不知道。”
宋祁甯的電話不難找。不過打過去都是秘書。秘書回答說:“宋總說不認識言小姐,希望言小姐不要騷擾他。”
言夏從備忘錄裡翻出羅言珠的畫展地址,在南城最大的畫廊。
展廳布置得别出心裁,有種銀白色的科幻感。看客雲集,又井然有序。言夏穿行其中,像一條遊魂。
人人都有聲音,她仿佛沒有實體。
宋祁甯沒有來捧場,在意料之外。她必須想别的法子。羅言珠在這小半年裡交了一批新作品。速度快得令人咂舌。而風格也越發濃烈。恍惚能看到向上的手,支離破碎,垂頭沉默的眼眸。
有人給她希望,或者有人希望她迸發出希望,但是表達的本能,不甘在明亮的色調底下肆無忌憚地流淌。
藝術自有其直指人心的力量。
言夏在作品面前駐足良久,直到羅言珠朝她走過來:“言小姐要來怎麼不和我說一聲,我也好到門口迎你。”
言夏恍恍惚惚微笑道:“羅小姐客氣了。羅小姐這件作品很出色,比早先交給我的要出色很多。”
羅言珠笑道:“知恥而後勇。”
言夏說:“那是我走眼了。”她退開兩步,朝她鞠了一躬:“我道歉。”
這樣的低姿态博得了羅言珠的歡心。羅言珠挽住她的胳膊,笑吟吟道:“言姐可别這麼着,我受不起。”
有記者過來做采訪,羅言珠一歪頭,十分俏皮。
言夏在畫廊流連許久,羅言珠請她一起晚飯。言夏猶豫道:“就怕孫姐懷疑我搶單。”
羅言珠笑道:“言姐真是多心。”
觥籌交錯自不必說,有說段子的,拍彩虹屁的。言夏話不多,喝得多,羅言珠都疑心她借酒澆愁。江湖傳聞她和永嘉CEO是有一段,不過想也都知道不可能,誰都不是肯賠上事業的傻子。
多少生出憐意來。
到散場醉得不行,拉都拉不起。羅言珠原想喊個車送她,被抱住不撒手:“羅小姐——”
“嗯?”
“我好羨慕你……”
羅言珠也不知道這算不算酒後吐真言,心裡終究慰貼。想這麼個鐵骨铮铮的硬氣人,原來也就是紙老虎。
心裡一軟,索性問明了地址親自送她。
偏這晚也是邪門,撞上交警查車,車裡酒氣沖天,羅言珠少不得被叫下去吹氣。交警夾纏不清,羅言珠也隻有耐着性子配合。
副駕駛位上醉糊塗了的人悄無聲息睜開眼睛,拿過手機。她手有點抖,喉嚨也幹,但她還是很快就找到了号碼。
“小珠嗎?”
她熟悉的聲音。
言夏不答,呼吸換算成頻率,一下一下撞擊過去。
宋祁甯開始覺得不對:“小珠?”
“你在哪裡?是喝多了嗎?要不要我來接你——”
終于得到回答,在很久之後。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像是從很深的洞穴裡傳過來,帶着時空的回音:“祁甯……”
宋祁甯一下子寒毛全豎了起來。他肢體僵硬。他想他不記得這個聲音。但是也許潛意識告訴他不,他還記得。
“……言小姐?你不要和我裝神弄鬼。”
“我……我想見你。”那個聲音說。很平靜,帶了些許歎息。更像了,他想。
“言夏!”
電話裡咯咯笑了聲。
“言……言夏!”宋祁甯稍稍拿開手機,确認是羅言珠的電話無疑。羅言珠的手機落在她手裡,那羅言珠人呢?——“你要做什麼?”
“我想見你。”
那聲音仍然奇怪,宋祁甯想,竟然能這麼像。但也許是錯覺,也許是他們拍賣師确實很擅長控制聲音。他聽到自己喉嚨裡咕咚響了一下。他知道他不該接這個話。他心裡有個聲音說,沒準兒羅言珠落在了她手裡,他必須——為她的安危着想。她就是個瘋子,天知道她能做出什麼來。
但是另外一個聲音冷冷地說,不,你就是想見她。
“你在哪裡?”他問。
羅言珠通過檢查回車,發現副駕駛位上已經沒人了。
“言姐?”她打電話問。
“我助理到了。”言夏回答說,“今晚真是對不住,下次我請你,給你賠罪。”
“言姐和我客氣什麼。”羅言珠愉快地回答她,“那下次再約吧,早點休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