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點頭。
“是誰教你們的?”
“是……清英姐姐跟染青姐姐。”
徐虞看向于佼,“于大人,麻煩将這兩個人找到。”
“是。”
徐虞再道:“此外,我想再見一個人。”
“夫人請講。”
“我想見孫毓心。”
于佼道:“夫人,這個……可能有些許難辦。”
徐虞疑惑道:“為何?我記得你說過,她此刻就在刑部大牢裡。”
“她的确是在牢裡。但自從昨夜開始,此人就一直病重不起,今日請了大夫來看,服了藥,眼下正昏睡着,一時半會怕是審不了了。”
徐虞垂眸,“這樣……”
“我見夫人的腳傷了,不如先到客房中休息,等孫氏醒了,我第一時間派人去通報您。”
“好。”徐虞道。
兩個引路獄卒上前來帶引兩人。
徐虞腳腕被鐐铐磨得一片紅腫,雖然傷勢不大,但多多少少影響了行走的速度。
江玦就在她身邊,知道她不想要人攙扶,便在一邊放緩了腳步配合着她。
兩人就這麼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于佼準備的房間前。
徐虞挑了隻凳子坐下來,擡頭一看,江玦才剛進屋裡。
她指着另一隻凳子。
“你坐會吧。”
江玦點着頭,從衣衫裡拿出一小盒藥。
“我幫你上?”
“不用了。”徐虞接過了藥,也不避諱什麼,撩開裙衫,挖了一指藥膏抹在腳腕上的紅腫上。
“其他地方有沒有傷到?”
徐虞搖頭,“沈寒松幾次三番欲對我上刑,于大人一直幫我周旋,除了腳腕有傷,其他地方都沒事。”
“無事就好。”
徐虞将藥盒蓋好交還江玦,輕聲道謝。
江玦隻道:“安康堂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處理?”
“我想先與孫毓心交談後,再做打算……對了,聽剛才孔公公的意思,你是在聖上面前做了什麼承諾,才把我放出來的?”
江玦沒有立即應答,坐在她身邊。
他一言不發的樣子讓徐虞有些惴惴不安,她道:“你不會是……用什麼重要的東西給我作保了吧?”
江玦倒了杯茶給她,平淡道:“立了個軍令狀,不算什麼。”
“以什麼為代價?”
“一條命。”
“你的?”
“嗯。”
“嗯?!”
徐虞眸中錯愕不變,茫然道:“你用命給我作保,若是最後我查不出來,你該怎麼辦?”
江玦将茶杯遞到徐虞手心,道:“不怎麼辦。大不了一起死。”
徐虞看着他雲淡風輕的樣子,蹙眉道:“你别開玩笑了。”
“好吧,那我不逗你了。”
江玦收起嘴角噙着的笑意,望着她認真道:“我不是頭腦發熱做出這個決定的,你不必擔心。”
徐虞垂眸遮掩心裡的不安。
軍令狀一旦立下,便不得撤回。就算他聖眷正濃,有聖上袒護,但衆目睽睽之下,也需要顧慮悠悠衆口,若是真的尋找不到證據自證清白,他們二人恐都難逃此難,連帶着江徐兩家一起遭殃……
但如今清英染青消失,自己淪為疑犯,唯一的突破口——孫毓心昏睡不醒,隻能等她醒來,線索少得可憐,她沒有一絲頭緒……
捧着茶杯的手倏然被人一手抱住,徐虞擡頭去看,便闖進一雙柔和的眼眸。
“房内有床榻,去睡一覺吧。孫氏那邊有消息,我叫你。”
徐虞搖頭,“我不累。”
江玦看着她焦慮苦惱的模樣,話鋒一轉,他笑道:“你今日在牢裡跟人鬥智鬥勇了一天,還不累啊?”
“鬥智鬥勇?”徐虞愣了一瞬,才道:“也不算吧。誰讓他自己轉不過來呢。”
江玦笑道:“我知道你能說,但今日我才知道,你不是能說,你是很能說,幾句話把人繞到十萬八千裡去。”
徐虞解釋着,“這可不是我一個人創造的,是他們自己創出來的招數,我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江玦重新倒了杯熱茶給她,道:“此話怎講?”
徐虞将那杯熱茶一飲而盡,道:“經曆了很多事,我慢慢發現,每次深陷風波,自證總是耗費心力,你解釋其一,對面會有二在等你,你解了二,對面還有三在等你,解了三,他竟還有四在等你,簡直玩我!偏偏我還運氣不好,回回都能碰上,早就不高興了,那姓沈的又着實讨厭,既如此,那我就讓他嘗一嘗,也讓我解解氣。”
江玦道:“那現下你可解氣?”
“好多了。我現在一想到他那跟開了醬料鋪似的臉色,我就……”
她噗嗤笑出聲來。
見她笑了,江玦的心也稍稍放下一些。
他調侃道:“看着乖乖的,跟隻小白兔似的,誰能想到竟是隻披着兔皮的狼。”
徐虞反駁道:“大人,我可從來沒說過我乖。皮相是父母給的,我也沒辦法決定。”
“但你心裡那頭灰狼,可是你自己修煉出來的。”
徐虞再度反駁,“不,那是你教的。你忘了,你自己說過,道義是有立場的,先直面人欲,再思索内心,一生不能被外在束縛太多,我要為自己争取舒心的機會。既如此,那我怎麼舒服怎麼來,他上趕着給我解氣,我要是放過了,那郁悶難過的就該是我了。”
“與其說是我教你的,不如說,我把你心裡那頭即将醒來的灰狼徹底喚醒。上次你為許心衆人義憤填膺,在我書房裡斥責天下朝臣時,我可還沒有給你說過這樣的話啊。”
徐虞将他的話仔細思索了一番,認真道:“的确有所不同。以往偶爾來一次,事後我總會情緒複雜,懊悔反思參半,過後絞盡腦汁思索對策。眼下卻是迥然不同。做了這樣的事,我沒有任何道德上的負擔,也沒有竭力反思,更沒有過度把我自己放在一個衡量對錯分量的天秤,心裡一下子輕松了很多。我忽然發現,原來快樂也不是很難獲得,享受快樂也不是很累嘛。”
江玦看着她輕松嬉笑的臉色,道:“你開心就好。希望你一直這麼開心。”
“你也是。”她道,“不過,我今日能這麼做,歸根結底也是因為你跟孔公公站在我這邊,我才能正大光明地在沈寒松面前胡說八道,他還不能拒絕反駁我。所以,阿玦,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
“你說我們是朋友,既如此,以後就不要跟我說謝謝了。”
“那我要怎麼表達我的感激?”
“感謝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