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來得比深夜濃重。
嚴盛夏趴在餘知崖身上,一動不動。他的呼吸漸漸平緩,腦子裡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又沒有個頭緒,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說抱歉沒必要,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說喜歡……餘知崖可能不會信。太突兀了。他自己都還沒有百分百接受。
“下去吧。”餘知崖突然拍了下他的肩膀,“我去洗一下。”
他說得很冷靜,好像兩人現在穿着衣服正面對面說話。
嚴盛夏的腦袋在他胸口拱了拱,翻身到床上。他的眼睛一直跟随着餘知崖,看他穿好内褲掀開被子,步履穩健地走向衛生間。
真沉着自如,大概不比安撫家裡受傷了的大金毛費多少勁。
嚴盛夏有些小小被打擊到。他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身體,下腹部有白色的液體痕迹,大部分是他的,很小一部分是餘知崖的。他用手指刮了幾處液體放到鼻子下聞,沒什麼區别。
嚴盛夏洗完澡從主卧浴室出來時,餘知崖已經換好一身長袖長褲睡衣,躺在客廳沙發上閉眼假寐。
“找不到換的床單被子,我在沙發睡一晚,你去睡吧。”餘知崖說。
“主卧的床是幹淨的,我們一起睡。”
“不用,你自己睡。”
嚴盛夏站在沙發邊,躊躇着問:“你在生我的氣嗎?”
餘知崖用手遮住眼睛沒說話。良久之後,他歎了口氣,側過身背對着嚴盛夏說:“去睡吧。”
嚴盛夏又站了一會兒,才走去關了客廳的燈,趿着鞋回了主卧。夜深人靜,偶爾汽車的喇叭聲從遠處劃過,很快又聽不見了。嚴盛夏躺在床上,腦袋裡纏了很多根五顔六色解不開的麻線,有的是在L國的那段日子,有的是剛才聽到的餘知崖的心跳聲,還有一根隻寫着“喜歡他”三個字。
他在床上折騰了很久,難受的情緒又漸漸湧了上來。現在的難受又比之前的複雜了許多,因為他傷心地領悟到:喜歡餘知崖這件事并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他難受得睡不着。大約兩點時,他走到沙發邊坐下,腦袋靠在離餘知崖胸口一點點遠的地方。
初夏夜,客廳窗簾敞開,四五寬的大落地窗将夜色引入了室内,照得地毯上的半個人影冷冷清清。
餘知崖對着趴伏在胸前的黑色腦袋看了很久,終究還是不忍心,自己往裡挪了挪。嚴盛夏爬了上去,窩在餘知崖身前。客廳的沙發睡兩個大男人有點擠,餘知崖的手無處安放,過了很久之後,迷迷糊糊落在了嚴盛夏的腰部。嚴盛夏拽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松垮地握着。
因為太晚睡着,第二天早上兩人都沒醒,直到嚴盛夏放在卧室的手機傳來第三遍電話鈴聲,他才赤腳走去卧室拿手機。
電話是丁笙打過來。
“我爸媽說要帶我去看心理醫生,我不要去,從家裡逃出來了。我手上的卡都是和我爸媽的聯名卡,一用他們就知道我在哪裡了,你快幫我找個地方!”丁笙急促地說。
嚴盛夏安撫她:“你别慌,我現在過來。你在哪兒?”
“萬彙廣場星巴克,我手上現金隻有幾十。”
“等我來了再說。”
“好,你快點。”
嚴盛夏挂完電話出來,客廳裡沒人,客房衛生間傳來水聲。他回到主卧洗漱了下,然後過去和餘知崖說:“丁笙找我有點事,我出去下。你等我回來!”
餘知崖已經換好了衣服,正在疊睡衣:“去吧。”他低着頭疊得很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