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盛夏的後怕情緒還沒完全過去,可憐巴巴地問他:“交給你?你還管我啊?”
他什麼時候說過不管他了?
“我沒說過不管你。”
他是沒直接說過,隻不過餘知崖結婚那天,嚴盛夏自己打電話給他,噼裡啪啦說讓他以後不用再遵從爺爺的吩咐,繼續“看着他點”了。那時候餘知崖沒有反駁,嚴盛夏就當他默認了。再後來那兩年,餘知崖沒有聯系過他,嚴盛夏也沒聯系過對方,他以為對方聽懂了當初他的話,再也不管他了。
現在餘知崖這麼一說,嚴盛夏反而有些委屈,嘟着嘴抱怨:“你是沒說過啊,那你後來不是也沒管過我麼?”
餘知崖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些深沉:“是你說的自己成年了,不需要人管了。”
那他不是不想再當餘知崖眼裡的小朋友了麼?後來他花了兩年時間才發現,其實當别人眼裡的小朋友也很不錯,至少有人管……
嚴盛夏捏着被角嘟囔:“我年輕啊,以為不用人管了。其實我就一個二十不到的大學生,又不知道社會複雜人心險惡,要不是你來我可能就被拐賣了,你怎麼忍心不管我?”
強詞奪理像極了十幾歲那時候。
餘知崖輕輕笑了下,又重複一遍:“所以以後遇到這種問題,先打電話給我,不要自己私自行動,明白嗎?”
嚴盛夏睜着黑烏烏的眼睛問他:“我以後要是提前打給你,你還會像這次一樣過來嗎?”
餘知崖沒有正面回答,隻說:“看情況。”
嚴盛夏便也不再問了。餘知崖向來不會給任何假設或者久遠的承諾,他最多隻會答應下周某個晚上去陪他看電影或者打遊戲這種很實質性的事。
過了會,他伸腿躺下來,将被角拉到胸口處蓋住。淺綠色花紋的被子很大,當中空出了四五十公分有餘,平攤在床面上,像一條界河隔開了兩個人。
嚴盛夏将手墊在腦後說:“餘知崖,我現在欠你大約180萬人民币。我每個月還你10萬,生日過年可以多還你一點。”
餘知崖和他坦誠:“不用還我。丁楠那筆賭債已經取消了,昨天那2萬英鎊也退回了給我。關于他的事,明天我會找時間和丁行長商量下。”丁行長是丁楠他爸,某銀行萬海分行行長,和嚴商一直有業務往來關系。
嚴盛夏翻了個身,瞪大眼看着餘知崖:“20萬英鎊不用還了?你怎麼做到的?”
他趴在那條界河上,一下子拉進了距離,能聞到身上傳來清新的海洋柏樹香味。
餘知崖低頭轉向他:“這家賭場的背後老闆我以前認識,當初他欠了我一個人情,這次算是還清人情了。”
20萬英鎊的人情可不算小。
嚴盛夏好奇地問:“那個大老闆是誰?我認識嗎?他欠了你什麼人情?你是幫我還人情啊?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
餘知崖并不想提十來年前的事,也不想嚴盛夏認識霍瀾山。霍瀾山這人表面看生活在天堂,實質在爛泥堆裡打滾,他不想嚴盛夏有任何被拖入爛泥的可能。
“你不認識,都是很早以前的事,這次還清人情不會有聯系了。”
嚴盛夏知道餘知崖不會再說了。他總是這樣,不想說的怎麼問都問不出來,把自己的生活藏得好好的,不讓嚴盛夏觸碰到。
嚴盛夏有些悶悶不樂,翻身又回了自己的領地。他背對着餘知崖側躺着,雙腿蜷曲,被子仍舊隻蓋了胸口那一側。
他打了個哈欠,有點困,又不想動。過了會兒,他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說了句:“餘知崖,你以後還是繼續管我吧,像以前那樣,‘看着點我’就行。”
餘知崖沒有回答。他的ipad的頁面一直停留在某張報表上,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其實嚴盛夏不說這句話,餘知崖也不可能完全放手,今天這種事要是再發生,他還是會飛過來親自解決。
六年時間很容易養成一種習慣,兩年時間也足夠讓人抛棄這種習慣。但也許餘知崖做得太自然太順手,就算跳過兩年的空白,隻要嚴盛夏需要,他可以無縫銜接以前“管”他的方式,把這個人“看得”好好的。
他給自己找了個蒼白的借口:命令是嚴石城下的,他沒說停止,就當一直生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