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非所謂尋常人走南闖北中的體魄與經驗,定然是曾有過極高的武學造詣,才能到達如今的境界!
淳于敏掩蓋住心底一番非同尋常的猜想,靜靜坐在位置上。
其實說到底這些人是韓兆安排的,想來藏着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也不是稀奇事,更有可能,他們和黑甲騎兵間的關系,也密不可分。
不過這對她來講依舊是後話。
夜晚的那盤棋還沒有下完,甚至說放走趙氏之人,到引那幾個官兵深入叢林死于野獸之口,都僅僅是織這張大網的開端,真正将他們困死的關鍵還沒開始。
至于什麼時候開始……
淳于敏恍然擡起頭,與此同時,馬車廂劇烈地颠簸了一下,幾人的身體都不自禁往前傾,淳于敏下意識扶了下車窗邊沿,另一隻手不動聲色地護在踏雪身前。
而後外面就傳來了王魁怒氣沖沖的大聲道:“喂!一個個躺在路中央都不要命啊!沒看到有車啊!”
待穩住身子,淳于敏白皙的手指輕輕撥開窗簾,平靜的目光淡淡地朝外瞥去,唇角不經意間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
果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
眼看那道路中央竟橫七豎八地癱坐着幾個衣衫褴褛,灰頭土臉的流民,看到遠處來了人兩眼放光,猶如一群碰瓷的乞丐。
但倘若細看就會發現,他們的皮膚表面雖然附着了肮髒的污漬,連雙手指甲縫隙都填滿了泥污,可卻連一點薄繭都沒有,完全不像在外讨生之人。
隻任誰都聯想不到,這些眼下狼狽不堪的人會是曾經在京城内榮華富貴的士族,甚至還是當朝皇子的母族。
“喂,一個個都聾了嗎?我們現在要過路,不想被壓成漿糊就趕緊讓開啊!”王魁連續喊了好幾聲那些人都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已然有些不耐煩。
馬菁同淳于敏說了句先出去看看,也掀開車簾三步化作兩步走利索地跨了出去,瞧外面聚了十幾号人,蹙了蹙眉。
那些人的目光顯然緊緊定格在他們的車馬上,盡管狼狽不已依舊一副高高在上的不屑之态,滿溢着将其據為己有的惡欲。
馬菁:“各位,你們堵在這兒也莫得法子,不如俺們各退一步,俺給你們一人一個今早新買的饅頭,你們給俺讓路……”
馬菁話還沒說完,“流民”中一個先前沉默不語的青年忽然從地上彈了起來,怒目圓睜:“一群低賤的商戶,我告訴你們,别一副施舍乞丐的樣子,你們知不知道我們是誰,知不知道我堂兄是誰!”
“我堂兄可是當朝……”
青年的狠話還沒喊完,就被旁邊一個白發老妪死死捂住了嘴巴,狠狠瞪了一眼,随後老妪揚了揚下巴,施舍一般道。
“過路的商戶是吧。我們都是京城來微服的大人物,隻是如今遇到了些麻煩,丢了車馬。”
她那顆混濁的眼珠沿着四周打量了一圈,見衆人的穿着都格外樸素,語言也充斥着各地方言的味道,下巴揚得更高了。
“我們自然無心與你們犯難,隻是現在想借你們車馬一用,等我們回到了京城,這些定然會原封不動地還給你們。”
說完,老妪一副信誓旦旦等着幾人将雙手奉上的樣子,其他幾個小輩也不再地上躺了,直接爬起來朝商隊的馬車走去,一邊摸着一邊肆意評頭論足。
一會說那馬的品種不佳,一會又說車廂的木材比不上他們先前在京城内的金絲檀木。
商隊的人都對眼前這幾個“流民”的不要臉震驚到了。
他們在外行商這麼些年,見過指鹿為馬的小販,也見過偷奸耍滑的,但能不要臉到這麼理直氣壯,他們還是頭一回。
還說自己是京城微服來的大人物?把他們商隊的東西當自己的?
真當他們一個個好欺負啊!
而車廂内的淳于敏卻平靜的可怕,半撐着腦袋,隔着車廂向外遙望的目光甚至在幾分嘲諷的嗤笑中,夾雜着一絲滿意。
沒錯,就是滿意,一種敵方的棋子不出意外的落在自己陷阱中的滿意。
踏雪掩住嘴,湊到淳于敏耳邊以極小的聲音問道:“小姐,他們好像遇到了麻煩,我們要出去幫忙嗎?”
“當然。”淳于眸光暗了暗。
那群流民,不,應該說是在淳于敏他們布置的騙局中,自以為遭到了莫大委屈,馬上要重回富貴的趙氏族人愈發嚣張。
王魁正準備抄起家夥将這群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怪人們趕走,忽然聽到車廂傳來一陣輕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