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年少,心性欠佳?元燧隻覺得皇後惺惺作态的言辭當真可笑至極!
若真論起年齡,他可比太子還要年輕足足四歲,而且更有趣的一點,如若他沒記錯,這句話先前淳于敏在離京前閑談時,還當作玩笑講給他聽過一次。
對,就是那位忠心耿耿的太傅大人所言,道過一模一樣的說辭。
怎的他們在底下喚一句聖上萬歲,聖上便一門心思追尋萬歲之道,喚一句太子千歲,太子便二十有六還是個孩子。
元燧戲谑的表情不減,目中沒有半分對姜皇後低頭示好的接受:“皇後娘娘,您若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如此拐彎抹角的,臣若是一不小心曲解了您的意思,在聖上面前說錯了話,怕就不好了。”
姜皇後面上的表情徹底繃不住了!饒是她幼時作為姜家嫡女,到後來嫁于還是太子的當朝皇帝做太子妃,再到誕下龍兒,坐穩皇後的位置,旁人對她畢恭畢敬,說的都是她愛聽的話。
就連太子都對她這位母後敬重着唯命是從,聖上亦顧及發妻情分和姜家的威信,給她幾分薄面!
可元燧一條聖上的狗,他怎麼敢,他怎麼敢對自己如此大不敬,還仗着聖上狐假虎威來威脅她!
若不是眼下太子勢力被削弱,那個淮王又經此一番露出了藏匿多時的馬腳和野心,雖然她反應及時沒讓其得逞,如今文德帝的性情愈發難以揣測,她到底對這個威脅存有些許忌憚。
如果元燧與太子嫌隙嚴重,反而支持淮王……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
而元燧雙手抱胸,狹長的雙眼摻着玩味,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一副嫌火燒得不夠旺,還想繼續添上些柴的樣子,接連面前失去表情管理的姜皇後呼喚了好幾聲。
“聖上那邊還等着臣複命,您若沒有其他事,臣就先行告退了。”元燧道。
望着元燧離去的背影,姜皇後的指甲邊沿,鮮血的豔紅已和那赤色蔻丹相融,就連指縫也嵌入幾縷血絲,她的面色冰冷,一字一句道:
“元大人,你是個聰明人,本宮說的話希望你再好生考慮一番……”
然而元燧卻腳步都不帶停頓地徑直跨過門檻,未等姜皇後的話說完就離開了坤甯宮。
轉角處,一個雙藏于暗處的眼睛亦悄然離去,下一刻出現在了正閉目念咒法的……文德帝面前!
元燧本還要向文德帝複命,不過剛來到養心殿門前,提早等候的汪公公便踏着碎步走到了他面前,甩了下拂塵恭維着道:
“老奴見過元大人。聖上去了問仙閣探究新的道法,特命老奴在此恭候元大人,轉述口喻。”
元燧站在殿前,面色不變。
而汪公公卻臉上笑得比花還燦爛地說道:
“聖上信賴元大人您,特給予元大人您殊榮,往後傳旨複命一事皆可省去了,您在這宮中即擁有同皇龍衛同等權力。”
“臣謝主隆恩。”
一陣寒風拂面,禦花園内幾經風雪摧殘的紅梅在枝頭搖搖欲墜,那片花瓣終在搖晃中被與花心分離,随風席卷到了半空。
飄啊飄,經過富麗堂皇的坤甯宮,經過瓊樓玉宇的問仙閣,再停滞在養心殿精美雕琢的金絲楠木房檐一角打着旋落下,一眨眼,卻又消失在皇城不知何處的角落。
那府裡并沒有一樹梅花。
已然結冰的素色湖面卻不知怎得添了一抹鮮豔的紅,如同黑白水墨畫中點了一筆明豔的朱砂,尤為引人注目。
元燧坐在岸邊的石桌前:“燕先生料事如神,上面那位讓我向皇後傳旨,确是為了試探我是否有與姜家聯合的心思。”
身邊坐着的另一位素衣青年,正是先前淳于敏三顧茅廬請出山的隐世諸葛——燕清。
自元燧拿着淳于敏的信物前去西亭山将其接回京都後,他便一直居于元燧府内,充當那背後幕僚的角色。
而今日傳旨與試探,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燕清面色平靜,清瘦而白皙的面龐上挂着淡然的微笑:“朝堂上下皆知你與太子不合,可赈災糧那事被鬧到台面上後,你卻一反常态的沒有落井下石。”
“在太子将罪名全然推到京兆府尹馮正堂和他的妻弟左威身上時,你也一言未發,似乎并不在意讓太子黨逃過此劫。”
“上面那位多疑,自然是起了你與姜氏一族有所勾結的懷疑,所以才有了此番試探。”
“不過我想……你的表現他應當十分滿意。”
元燧輕笑一聲,面上是難掩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