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天邊剛剛翻出魚肚白。
沈宴甯這會兒是真的有些困了,剛上他的車,腦袋就昏昏沉沉起來,強忍着撐過一個紅燈後,終于沒忍住,靠着車窗睡着了。
孟見清趁着間隙,扭頭看她。
小姑娘身上還套着他的外套,睡姿很安穩,兩隻手交疊放在腿上,頭倚着車窗,半邊臉沐浴在晨光裡,安靜祥和的模樣讓他産生了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順手将空調冷風調低了一個度。
帝京的早上,哪怕是周末也依然堵得水洩不通,但這天孟見清少見的有耐心,陪着她在高架上一寸一寸地挪着。
沈宴甯醒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了她宿舍樓下,孟見清解了安全帶,明晃晃地看着她。
“你怎麼沒叫醒我?”她直起身,嗓音有些幹澀。
孟見清單手撐着方向盤,朝她淺淺地笑:“你睡的口水都流出來了,我怎麼叫你?”
聞言,她下意識抹了抹嘴角。
幹的。
擡頭,看到他笑得惡劣,像個幼稚的初中生。
“孟見清!”她急得喊出他的名字,五官因為情緒激動而變得生動起來。
孟見清都被她給逗樂了,看着她,抱拳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沈宴甯紅着臉看他,有些氣惱也有些難為情。
孟見清覺得不能再笑下去了,否則這小姑娘真有可能摔車門走人了。
他止住了笑,幫她撥弄了幾根淩亂的頭發,接着從口袋裡掏了掏塞到她手裡,“拿着吧,挑了挺久的。”
沈宴甯低頭看,是昨晚他送的那塊玉墜。
像是知道她要拒絕似的,他說:“知道你不喜歡這樣,但你什麼都不要,我很難讓自己心安理得面對你。至少在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它能代替我。”
這番話聽起來像是下一秒就要訣别了。
清涼寂靜的早晨,陽光探進窗内,質地上乘的玉在光下更加澄淨透亮。沈宴甯滞愣地拿着玉墜,指尖反複摩挲着,心頭湧上一陣難以言說的情緒,談不上悲傷,隻是有些失落......手指突然摸到反面一塊凸起的地方,她下意識低頭仔細端看。
完全看清的那一瞬間,心髒仿佛被提起半秒,她甚至都忘了放下,舉着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孟見清冷漠的眉眼在這個清晨被一點點柔化,他輕輕地說:“沒來得及找人開光,但希望也能保你一生順遂。”
那上面刻了一個小小的甯字。
是安甯,也是沈宴甯。
有一種愛,無法給予,也無法避免,但不管怎樣,幹涸的沙漠裡總能開出玫瑰,就好像有些無法說出口的話也總有人能明白。
那個早晨,沈宴甯短暫地擁有了這個人。
這一天,她套着不合身的外套,手裡攥着孟見清送的玉墜,滿心歡喜走進了宿舍。
開門的一瞬,華今坐在桌前探出腦袋,毫無意外地和她打招呼:“早啊。”
沈宴甯的喜悅還沒來得及收住,笑容僵在臉上,動作滞緩地扣上門,說:“早。”
華今笑眯眯地看着她,素淨着一張臉,表情不言而喻。
她的目光有些躲閃,走到自己位置上,裝作不經意地問起:“你昨晚是睡在寝室嗎?”
“沒有啊。”華今埋首在包裡翻找,找到那隻絲巾扣後,往桌上随意一扔,然後朝她莞爾一笑,“我整晚都在梁宵一那兒。”
沈宴甯有點發愣,看見她桌上那隻鑲嵌着滿滿碎鑽的絲巾扣,問了句連她自己都覺得蠢的話:“你喜歡梁宵一?”
“喜歡?”她像是聽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笑話,呵笑一聲,“喜歡他的人這麼多,哪差的了我這一個。”
大約是覺得她太單純了,華今轉過身,大發好心地指點:“我跟他就是各取所需。他圖一時新鮮,我貪他的權力,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沒什麼談感情的必要。到了一拍兩散的時候,各自往外走,他過他的逍遙日子,我走我的康莊大道,誰也不欠誰,多自在啊。”
沈宴甯坐在椅子上,細細品味着她這番話,覺得不太合理卻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苦笑着扯扯嘴角:“是挺自在的......”
“可不是。”華今回身,對着化妝鏡抹口紅,“他們那個圈子裡的人其實挺沒意思的,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個人,一朵花輪着玩,也不嫌髒......”
她說這些的時候,挺平靜的,像是習以為常。沈宴甯靜靜聽着,忽然發現眼前的華今和自己認知中的不太一樣,有些......不屬于這個年紀的過分的清醒。
華今待會兒要回家一趟,她家有個奇葩規矩,家裡長輩過完生日第二天要全家聚個餐,俗稱家宴。
她說她要回家以表孝心。
“對了,”臨走前,她拍拍沈宴甯的肩膀。
Diptyque的檀道香水在空氣中飄過,清冷的檀香味有種要立馬遁入佛門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