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妖群忽然從中間分開一條路，走出一名戴幞頭，蓄短須，着青衫的白面書生來。若不是他混迹在這妖群中坦然自若，遊刃有餘，光看這外形模樣，也就隻當他是個普通的讀書人。他搖着折扇，踱着四方步，悠悠然地向李楠青走過來。

李楠青看衆妖對他的态度，頗有幾分信服忌憚，倒像是個能說得上話，作得了主的人。她更是不敢大意，帶着三分漫不經心，兩分自在，五分傲氣的眼神，以“老子不怕你看”的态度頂了回去。

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慫，一旦慫了，讓那些妖怪看出端倪來，怕是死得比坐火箭都快。

那妖怪拈着臉頰一側的短須，圍着李楠青轉了兩圈，上上下下這麼一打量，又伸長了鼻子過去聞了聞：“确實沒什麼妖味……”

李楠青心裡一驚，正要開口辯駁，隻聽他又眯着眼道：“但也沒有神仙的氣味，就是身上的人味倒挺重。丫頭，你不會隻是個人吧？”

李楠青差點被他的說話大喘氣給吓死。

本來嘛，承認自己是人也沒事，但怪隻怪剛才從乾坤袋中取物時，驚吓着了一幹妖怪，她一時沒盤算好，竟脫口而出說自己就是妖怪。現在要是又反口說自己是人，隻怕妖怪們也不相信，還會覺得她是在糊弄、欺騙他們。說不定氣上頭來，壓根不管什麼靈氣沖不沖撞的，直接就把她給撕了。

而且她本以為随口這麼一喊，也能吓得妖怪們愣上一會，就可以趁機溜走的。沒想到妖怪中竟還有個長腦子了的，就不能像糊弄殺殿那邊的低等妖獸似的忽悠。如今騎虎難下，就必須得一口咬死自己是妖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李楠青腦袋裡頓時車骨碌似的轉起來。眼下，要如何證明自己是妖，不是人？有妖氣的才是妖，沒有妖氣的，不是人，就是神官……

而妖氣，從字面上來解釋，應該就是從妖物身上所散發出來的一種氣。既然是氣，那應該就不是固定的，而該是缥缈無定，若有若現，不好清晰捕捉的……

腦中忽然一陣電光閃過，她有靈感了！

李楠青站到那白面妖怪面前，清清嗓子道：“這位兄台，幸會幸會！确實，我承認，您的觀察力很強。但是！我想說一句，不是所有的妖類都具有很渾厚的妖氣。有些妖乃活物所化，如狐、狼、虎、豹等動物化形，身上的妖氣自然重一些。有些妖乃是器物死物所化，或是草木花藤所化，妖氣本身就弱得多。當然，法力的高深與淺薄，修行的時間長或短，這些也是會影響妖氣的散布和濃厚的理由。這要是在凡間與凡人混雜而居，染上了人氣，那身上妖氣弱，人氣重，就更是理所當然了。是以，我想問一句，這位兄台判斷我妖氣弱，又是以何憑證來劃分的，隻是你個人所感所聞？那今日要是來個修為低一些的，或是更高一些，亦或是對妖氣輕重感受度更敏感的，或是更遲鈍些的，又該如何說？我想問問在場的各位又是何類所化，難道妖氣也是一樣的輕重嗎？”

她聲若洪鐘，氣勢磅礴，雄辯滔滔，倒是将這一通看似有理，實則有些強辭奪理的話說得義正辭嚴，铿锵有力，更是将那白面書生的妖怪噎得頓時語塞，一時間竟想不出辯駁應對的話來。

邊上看熱鬧的妖怪們聽了，也開始竊竊私語，小聲議論起來：

“好像說得也有點道理哦，本來各人的修為不同，妖氣就有不同的。”

“是啊是啊，好像活物所化的确實妖氣重一些，山石草木所化的，妖氣要輕一些。”

“也是要看修為吧。有些修為高深些的，可以自由隐去妖氣，混在人群中，連牛鼻子老道也發覺不了。這丫頭，我看着也不像有那麼精純修為的，怎麼身上的妖氣掩飾得這麼好？”

“我還是相信玉面書生的話，他都修了多少年了，也經常下山去人世間的。他要是說那丫頭是人不是妖，我覺得，她應該就不是妖……”

李楠青絲毫不敢大意，面上裝得若無其事，實則後背汗如漿出，膝蓋都在打顫。這會她隻能等，等自己的嫌疑洗清後，才能自自然然地下山去。若是露出一丁點慌張或馬腳，怕是都會被妖怪們拆成碎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