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青點點頭，站在賈母身邊的幾個姑娘就上前來行禮，皆是明眸皓齒，長得十分動人好看。隻是對着幾位相似的打扮，她有些臉盲分不清誰是誰，隻認得那位衣着華貴，美豔精明之人為鳳姐，其他幾個春麼，她是轉過頭就記不清長相了。

賈母似乎是對這幾個小輩很是滿意，讓他們見過禮後就問：“真人覺得他們如何？”

李楠青想了想，鳳姐還有人夢中示警，可她也是沒聽。但迎春姑娘如今還在閨中，看到她如今的鮮妍青春，再回想書中悲慘的結局，李楠青糾結了一會，對賈母小聲道：“二姑娘可是屬兔？”

賈母不知她為何有此一問，按着手指頭一排時間，道：“是。”

李楠青假裝兩眼上番，掐着手指一算道：“這位姑娘日後不管嫁哪家都好，就是不要嫁孫姓人家。那人家外頭看着極好，前世裡卻是中山之狼，這兔入狼窩，怕是不大好……”

賈母聽了這話面上震動，随即面色如常，輕聲道：“我知道了，多謝真人示下。”招手叫了鴛鴦過來，小聲耳語一番，又問李楠青：“真人可還有其他示下？”

李楠青想了想，反正現在頂着真人的名銜，講什麼都有人信，幹脆就放開了講，要是真的能彌補書中的遺憾，那也不枉費她大老遠的來一趟，就說：“三姑娘是個有造化的，隻是這造化是平步青雲，還是遠赴他鄉，端看她自己如何看待。四姑娘還小，要多多關心她。家裡頭的兩個玉兒，若是能長久在一處，也算得木石相襯。二奶奶勞心勞力，身體也要多多注意。府上的爺們……”她打量了下賈母開始有些不大好看的臉色，覺得不再講下去了，就隐諱地提了一句，“要約束自身。”

廳堂之上的衆人本就看着賈母的臉色眼色行事，這會不知真人到底講了什麼，弄得老太太好像忽然沒了興緻，他們也一個個的低了頭不敢說話。這個時候倒還真是鳳姐敢出聲，她上前一步拉住李楠青的寬袖，笑着道：“從清晨起，老太太就梳洗好了，一直等着真人來，這會也是困乏了。外頭的廳子上，已經擺好了宴席，無相湯也準備好了。不如咱們這會就過去，将香蓮擺下吧。”

賈母點點頭：“正是這理。我也倦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鳳丫頭，你就替我好好陪着真人，一會用了飯，再去園裡轉轉也使得。”

李楠青就又被一群花紅柳綠的妹子們擁着，抄遊廊，穿月洞門，來到了一處花廳裡。中間已經擺好了一張巨大的實木八仙桌，桌上更是琳琅滿目地擺放了各色葷素菜肴，蹄髈，雞鴨魚肉的那些還看的出來，有些做得太精細了，都不知道原來的食材是什麼了。

桌子中間最顯眼的，想來就是他們所說的無相湯了。那個湯盆足足有面盆那麼大，盆中的湯顔色清澄透明，略帶棕色，看上去也就很平淡的一盆湯嘛。

鳳姐上前引她入座，指着那盆無相湯道：“真人，這是您特意交待的無相湯，我家的二爺特地托了宮裡的人才打聽來的。原說這無相已經失傳了不少年頭，原因沒有别的，隻是因為這材料特别多，又費時間功夫的，漸漸的就失傳了。好在宮裡還有位老禦廚在，他告訴我們，說要将九九八十種食材，在三天的時間内熬煮成九種高湯，彙聚成一湯，湯色清亮透明，以無相勝所形，所以叫無相湯。以佛跳牆的金湯，魚肉、豬肚、羊肉制成的奶湯，蹄髈排骨做的清湯，老母雞、蓮子、紅棗炖的滋補老湯，菌菇豆芽煮的素湯，還有各種肉類熬的毛湯，草藥煎的藥湯，雞魚菇炖的龍鳳湯，再取一味前日晚上剩下的湯，每種湯隻取三勺，彙聚成一碗濃湯。将冷卻後的高湯重新回鍋，再用雞肉和豬肉各一塊，分别剁成肉蓉，加入湯中，湯中的渾濁肉末都會被吸附掉了，再将肉撈掉，湯就會變得這樣清澈見底了。”

聽着鳳姐口齒伶俐地講完這個無相湯是如何制作得來的，在座的各位奶奶姑娘們都是一臉驚詫。

黛玉先起身向鳳姐道謝：“沒想到這樣一碗湯，竟要如此繁瑣人工物料。嫂子這般辛苦為我操勞，還要勞動琏二哥托人打探，我……我實在是感激不盡！”

鳳姐忙阻止她下拜，笑着打趣道：“這又有什麼辛苦的，隻不過就是叫廚房多燒幾碗湯罷了。你也不用這樣客氣，早晚是我們家的人，還分什麼裡外？”

黛玉一聽這話，頓時又羞又怯的，紅了臉轉過頭去，呐呐道：“好你個鳳丫頭！我……我好心謝你，為着我的病，這幾日你同琏二哥如何操勞辛苦，你……你又提到哪裡去了？”

席上其他人也都掩着嘴笑。

探春道：“說到這道無相湯，我倒是想起一首詩來。神心鑒無相，仁化育有為。以茲慧日照，複見法雨垂。這樣一碗清湯，濃縮萬物之精華，一口便是嘗盡了世間百味，卻也不知是個何等滋味。”

——注2

鳳姐就看向李楠青來，李楠青道：“既然如此，也就不賣關子了。還請林姑娘将九品香蓮取出來，置于這無相湯中，大家再來一道品嘗，這一口世間百味的神湯吧。”

——注1 某音上 UP主南翔不愛吃飯

——注2 蕭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