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極時間掐得很準,他們從山上下來,天色便暗了下來,天邊溫柔的橘粉色晚霞像輕柔的披帛。他們兩個都累得夠嗆,時照心是自己體力不行,霍極是因為背她累得不行。兩人直接打了個車回去,過關返深。
回到一看時間,此刻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以往隻要她晚回家一些,楊佳敏女士都會給她打電話确認安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日楊女士知道她和誰一起出來,她的手機竟然一直沒有動靜。
霍極見狀便說:“難得阿姨沒催你,我們幹脆在外面解決晚飯吧。”
時照心望望他,遲疑道:“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霍極:“拜托,你已經十八歲了。”
時照心還在猶豫。霍極看不下去,直接伸手把她手裡捧着的手機拿過來,熄滅,裝進自己的衣兜裡。
“哎?你把手機還我!”時照心追上他的步伐,“不回家我也我要跟我媽說一聲的。”
“說了你就别想在外面吃了。”霍極對此很有經驗。
她的嗓音低下來,道:“但是如果我不說,回家肯定會被我媽說的。”
她垂眼站在面前,看着柔軟又無錯。
霍極歎了口氣,他身邊那麼多朋友,沒有哪一位是像時照心家裡管得這麼嚴的,外出前要向家長細細報備,稍晚些回家,家裡的電話就會打過來。他拿出手機,調出記錄,彎腰舉在她面前:
“放心。不會被說的。”
時照心擡眼,對上他略有些玩味和得意的眼神。
“因為——我之前已經跟楊阿姨說過了。”
屏幕上正是霍極和楊佳敏的對話,他很明确地跟楊佳敏說,去爬山會花的時間比較長,他們兩個下山之後應該會在外邊直接吃飯,讓楊佳敏不必再等時照心了,他自會安排好,而楊佳敏也同意了。
時照心看完聊天記錄,眼睛亮了一下,然後很快又惱了,小聲抱怨道:“霍極你真是的……你剛才怎麼不說?就看我幹着急啊。”
霍極哈哈笑起來,居高臨下地揉了一下她的額發,說:“現在可以放心走了吧。”
除了霍極,時照心很少跟家裡人以外的人出去吃飯。她身體不好,因此楊佳敏女士特别小心她的吃食,每次出去都是選些清淡好吸收的飯店。不過相比之下,她更喜歡和霍極一起吃飯,他雖出身富貴,但并不是食不厭精脍不厭細的公子哥,隻要好吃,他都願意試試。因此她也跟着他淺嘗過好一些楊佳敏女士不許她吃的料理。
這次霍極選喧嚷的大排檔。
店裡吵吵嚷嚷的,熱火朝天,氛圍特别好。時照心看到門口那一溜的燈牌上寫着幾個大大的字,又是“燒烤”又是“川菜”,還有什麼“加麻加辣”,心裡有點發怵了——她是典型的本地口味,喜歡吃清淡的飯菜,特别不能吃辣。
“我們不會吃這個吧?”她扭頭問霍極。
霍極吃驚望她一眼,說:“當然不是。”他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轉了個方向,伸手指了指旁邊那一家亮着燈的粵菜館子,“看見了麼,那才是我們要去的。”
時照心:“……哦。”
“我會不知道你的口味嗎。”他語氣熟稔,“不吃麻,不吃辣,喜歡鮮的甜的,但不能太甜太膩。”說完,他側頭笑着望向她,“是不是?”
時照心心裡微動,沒忍住笑了,說:“沒想到你記得還挺牢。”
霍極:“可不得牢麼。回頭點錯菜了你又哭了怎麼辦。”
這說的是很久以前的一樁糗事,他們出去吃飯,飯菜多麻辣,時照心被辣哭了,一邊擦眼淚一邊吃飯,隔壁桌的人還以為他是個負心漢惹得女孩子傷心。她臉皮薄,見他舊事重提,連忙打住,催促霍極趕緊到店裡坐下點菜。
恰在此時,身後傳來一道驚詫的喊聲。
——“霍極?!”
兩人回頭望去,是一個穿着很潮的男孩子,頭發染成了紅色,他的眼睛瞪得溜圓,見到他倆回頭,他喊了一聲“卧槽”。
“卧槽——霍極真是你啊?”
霍極“啧”了一聲,說:“是我啊。”又說,“方思明你怎麼回事,怎麼才一天不見你就不認識你爸爸了?”
那方思明卻是沒理他的話,轉頭看了看時照心,一臉欲言又止,問霍極:“這位是……?”
霍極看他擠眉弄眼那樣兒,頓時猜到他的想法,無語了,說:“你想哪去了,這我發小。”
方思明“哦哦”了兩聲,想起來前段日子聚會時,确實有朋友提到霍極是有一位藏得很嚴的異性發小,他們那一圈朋友都沒見過她。于是他好奇又小心地打量了着時照心,卻不料對上她的目光。
那目光也是好奇且友好的。
她主動報了名字,還跟他打招呼:“你也是來這邊吃飯的嗎?”
女孩的聲音輕柔,在這喧嘩的環境裡猶如涓涓細流。
“啊?啊,是的。”他撓撓後腦勺,面對漂亮的女孩有一些不自在,不自覺說了很多話,“我過這邊來吃燒烤的,這家店的燒烤很好吃的,要不要一起?”
霍極截住話頭,說:“No,我們今天不吃燒烤。”
這回輪到方思明有些吃驚了,他問霍極:“你不是很喜歡這家店的嗎?”
“今天換個心情。”霍極擡手勾住他的脖子,說,“跟我們一起去吃點别的?”
最後三人決定一起去粵菜館吃,在坐座位時又發生了一個小插曲。本來方思明以為霍極會跟他坐一邊,卻沒想到霍極幫時照心拉開椅子後,很自然地就在她身邊落座。
方思明:“?”
不是,你們什麼情況?
霍極注意到他難以置信的眼神,甩給他菜單:“看什麼看,想吃什麼自己點。”
方思明心思不在這上面,他接過菜單随便點了幾個,看看時照心,又不好直接問。他習慣性地抽出一支煙,剛想點煙,想起這桌上還有一位女士,他便拿下煙,問時照心介不介意?
在這個情況下,時照心當然不可能說介意,便笑着說可以的,請便。
這邊打火機剛擦亮,那邊低頭點菜的霍極便出聲了,聲音淡淡的:“方思明,她說不介意,你就不能自覺點?”
方思明看看霍極,麻溜拿下煙,心裡那種微妙的感覺變得強烈,也真是奇怪了,霍極這家夥總是淡淡的,對什麼都不怎麼上心的,什麼時候對一個女生這麼維護了?
反正同窗三年,他是沒見過。
等飯菜上了之後就更奇怪了。
他們點的菜裡面有一道白灼大蝦,需要剝頭去殼。他就眼見着霍極戴着手套一隻隻給人女生剝蝦,剝得幹幹淨淨。
喝艇仔粥時,他給人女生盛粥,特地拿公筷把粥水裡邊切得細細的姜絲給挑了出來,然後才把那粥放到人家的跟前,怕她喝粥燙到嘴,又特地讓服務生再拿了一個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