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地左右上下看:“我們先去逛哪裡?”
鬼知道這裡一眼看去全是同款閃瞎狗眼的珠寶,本就方向感不達标的薛大少爺更是被閃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他想起上次來逛波爾德商場還是開業紀念一百五十周年時跟着還在人世的父母來買結婚紀念日禮物——大概距今十五年前,而彼時的他還是個強行插足父母感情的令人讨厭的幼兒。
薛熙澤再次沉默了。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昨天輾轉反側卻不做功課簡直是暴殄熬夜的行為。
甚至開始後悔選擇了九十八層珠寶專賣區。
——所以他到底為什麼要拉着邊野來逛珠寶?難道不是應該先去吃飯嗎?
一個恐怖的設想從腳底猝然湧上,薛熙澤呼吸一窒。
“姐,你說我們往哪邊走……?”
“……”
半天沒有回應。
他忍不住轉頭看向邊野。
邊野的目光落在離得最近的櫥窗裡——深藍色的天鵝絨上,随意散落着幾枚滾圓的黃色玻璃球。玻璃球在新式金鹵燈的映照下顯得清透瑩潤,遠遠望去,甚至帶着玉色的光彩。
有什麼埋在記憶深處的東西偷偷支棱起半個蓋着黃土的髒腦袋,而那雙和玻璃球如出一轍的金眼睛正裝着滿滿當當的笑意一眨不眨地看向自己。
意識到那是什麼的瞬間,邊野驟然回神。
“怎麼了,阿熙?”她轉頭看向從剛剛開始就一疊聲喊她的少年。
薛熙澤松開邊野的手腕,指向櫥窗裡的玻璃珠:“姐,你剛剛是在看那兩個珠子嗎?”
邊野點頭:“嗯,顔色有點眼熟。”
祁向陽那張該死的臉闖入腦海,明知正主不在,薛熙澤還是忍不住偷摸翻了個白眼。
“确實,這玩意兒和金絲熊的眼睛顔色一模一樣。”他說。
想起某個姓祁的每個月省吃儉用的零花錢幾乎全部貢獻給了這種玻璃珠子,他甚至還有臉朝自己借就讓薛熙澤氣不打一處來。
記得當時那個家夥是怎麼說來着?
——“這簡直是阿爾德烏斯的恩賜啊!這玻璃珠和我家阿舒的眼睛顔色一模一樣,哦,多麼偉大的一顆珠!我要把他鑲滿我房間的每個角落!”
加上說這話時該死的兩頰绯紅的癡漢笑,薛熙澤隻恨當時不能提前預判然後自戳雙目。
——阿爾德烏斯在上,真是想起來都辣眼睛的程度。
“也許吧。”邊野說。
收回逐漸跑偏的思緒,薛熙澤将祁向陽連同他偉大的珠子一起轟出腦海,邊盡職盡責地科普:“這個叫黃玉琉璃,是隻有這裡才有賣的僅次于仿真寶石的舊日遺物複原。如果姐你喜歡的話……”
邊野聞言卻搖搖頭:“我隻是随便看看——走吧。”
薛熙澤颔首,也沒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想起剛剛抓過的邊野空空蕩蕩的手腕,他總算想起自己能在這個專賣區買什麼了。
兩人左轉右繞在一家終端加工店停下腳步。
無數條色彩各異的仿真寶石串陳列其間,按照顔色依次序擺得整整齊齊。
薛熙澤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仿真紅寶石串:“姐,我們一起換一條?”
想起祁向陽和舒道涼一人黃一人綠明目張膽的情侶款,他覺得也可以和邊野一起換個黑藍款殺殺狗情侶的威風。
邊野對這些東西并不在意:“你選就好。”
薛熙澤要的就是這句話,聽完便摩拳擦掌地往前一站,像模像樣地選了起來。
邊野抱臂站在他身後,靜靜地看着薛熙澤一會兒拿起這條問自己,一會兒又拿起那條問自己。
透明的玻璃窗做了特殊處理照不進陽光,看着對方認真挑選的模樣,灰藍的眼底刀鋒般的銳利漸漸柔和下來。
——“姐,你看這兩條怎麼樣?”
明明擺放在這裡的都是流光溢彩的珠寶,她卻覺得面前人比所有珠寶加起來都閃亮。
——為什麼要來帝星。
邊野垂睫:“嗯,你決定就好。”
——因為星河燦爛,宇宙浩瀚,而向往自由的星星不應該被埋葬在淤泥裡。
因為你本該與我一樣,生而自由。
無邊無際的世界裡,總有一片無人知曉的疆土能成為你心之所向的歸途。
那是年少時的約定。
“那就這條了。”終于愉快選定,薛熙澤轉身就往外走,腳步卻突然頓住。
一個熟悉的身影閃過。
薛熙澤愣了愣:……喬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