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人在狹小的樓梯轉角處來回踱步,一邊語焉不詳地說出事情經過。丁弈看得出他内心的矛盾,此情此景讓他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覺得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所以一直拖着不知要怎麼報告?”
山人點點頭,又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
丁弈拍了拍他肩膀,像是為了表示理解:“你這麼做是對的,現在還不是抓邢志傑的時候。我們終有一天會抓住他們所有人,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尤其是邢志傑,如果隻為一項殺人罪抓他,豈不是太便宜他了。”說到最後丁弈明顯咬牙加重了語氣。
山人當然明白,在如此激烈的言辭背後肯定隐藏着一些丁弈始終不願言明的事實。想到這些,他心頭沒來由地一緊,反駁的話卻不自覺順口而出:
“其實這次,是孫浩哲先開的槍,傑克就算受傷都一直沒有還擊,還把手中武器交了出去;直到最後逼不得已才……
突然驚覺自己竟在為傑克辯解,山人心中一片駭然:“不,我不是說他沒錯!我隻是……我……”
丁弈已然目光轉沉:“說重點,他為什麼一直沒還擊?剛才你就刻意跳過這些細節,說得含糊不清。”
“我……因為我在孫浩哲手上……”山人竟無法直視丁弈犀利的眼神,撇開視線。
“他是為了你?”丁弈點頭冷哼,“好啊,這樣你就動搖了?”
“當然不是!我隻是……隻是不想一概而論……”
山人的聲音從急切搶白到漸漸轉弱,最後幾乎聽不見,想來他自己也知道說的話毫無信服力!丁弈猛然一拳砸在樓梯扶手上:“感情用事!”
這句話雖然極力壓制着力度,仍然震懾得山人不敢再說一句話。靜默了片刻,丁弈整個緊繃的身體突然松懈下來,輕輕歎了一口氣:“我們這種人最不能有的就是感情用事。對,他們也隻是普通人,一面違法犯罪,但也會有真心對待家人朋友的一面。不能一概而論的事,越是接近他們,你看到的就會越多。”
丁弈将視線轉向樓梯深處:“他們也曾真心把你當作兄弟,一起出生入死,為你兩肋插刀……”
丁弈口氣變得不再像是訓誡,倒更像是有感而發。山人猜他也許是想起了曾經的過往。丁弈幾乎很少提及他那四年神秘的卧底生涯,外人眼中他總是毅然決然,似乎永遠都不會犯錯,原來他也曾有過同樣的彷徨?
但丁弈很快收回了視線,重新彙聚起堅定的目光:“可無論如何,你始終要記住,他們犯下的罪無法抵消,你的任務是将他們繩之于法!沒有例外,邢志傑也沒有……”
傑克疾步穿過走廊,步履帶風衣袂飄飛的灑脫,引來不少擦肩而過的白領麗人頻頻側目。不過那些或是暗送秋波,或是搔首弄姿,試圖引起注意的女孩子們,很快就失望地發現,這位帥氣型男似乎心思不在,竟然無視美色。他進了男廁,不一刻又出來;走去露天休息平台,推開門看了一眼也不進去,仍舊回到環式走廊,急匆匆又繞了一圈。
林山人沒在廁所,也沒在吸煙區,這個時間,難道提早開溜出去吃飯?
傑克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可能,那小子早上明明打包了沒吃完的小籠,說要當午飯。就他那個視錢如命的做風,絕對不會另外出去吃。可一共這麼點大的樓層,到底跑哪兒去了?
他心神不甯思前想後,都不曾意識到自己正在一點點失去冷靜。
就在他環顧四周之時,突然在一衆早就習以為常的青睐目光中,感覺到了異樣的視線!他立刻回頭,隻見一個男人鬼祟的腦袋迅速縮進了走廊轉角。
雖然隻是極短暫的一瞥,傑克已然認出了那半張臉,是石彪的心腹“灰線”!
石彪那個孬種倒有膽回來了?還膽大包天派人找上門來?找死嗎?等等,石彪不會蠢到直接來找麻煩,他的目标莫非是……
傑克轉念想到林山人,雙眼不禁瞬間眯成了一條細線:那小子哪兒都見不到人,不會已經被抓走!?
傑克不由加快腳步跑了起來,可拐過走廊轉角,灰線早已逃得沒了蹤影。走廊盡頭通向電梯回廊,臨近飯點,等電梯的人已經不少,其中還有幾個公司的員工。當他喘息着在回廊口急刹車站定的時候,不少人都被驚動投來詫異的目光,尤其是他那幾個滿臉寫着求八卦的好員工。此時他已顧不得保持形象,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考慮!
灰線沒在人群中,所有的電梯不是還沒來,就是已經開走一會兒。那家夥沒機會上電梯,他唯一的選擇隻有回廊一邊虛掩着門的緊急出口了。傑克快速做出判斷,一個箭步沖上前推門而出。
一旦說到原則問題,丁弈就像個批評頑劣學生的老學究,說個沒完。山人正苦于不知如何叫停,隻聽一聲巨響從樓道上方傳來,随後便是快速接近的腳步聲。
丁弈這才警覺,趕緊把事先準備好的外賣從背着的保溫箱裡找出來,塞到山人手裡:“對不起,對不起,看錯樓層……”
戲剛演到一半,下樓的人已風風火火從他們身邊經過,原來是一對打情罵俏的情侶,他們不爽地瞅了一眼破壞氣氛的外賣兩人組,避之唯恐不及地匆匆下樓而去。
丁弈松出一口氣,想起叫山人快點回去。可沒等山人轉身,他又忙不疊把人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