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盤腿坐在冷硬的石闆地上,背抵牆壁,咬牙忍受着從身體深處傳來的那種抓心撓肝的難受。十指緊扣在身體兩邊的地面上,甚至将堅硬的石闆抓出道道指痕。
“喂,你别再硬扛了,也喝口藥?”嚴實把已然虛脫,慢慢平靜下來的維克安置在床上,回過頭來皺眉道。
他強壓下粗重的喘息,艱難搖頭:“不用……我還忍得住!沒多少藥,得省着用。”
“到底是以前當過兵的,意志力真強!”嚴實笑了笑倚到鐵床欄上,興許是膈到了身上的傷,他龇牙揉着腰側,換了個坐姿。
“你沒事吧?”他看見嚴實被扯起的衣擺下有一大片青紫。
“沒事,就當被惡狗咬了,時間久了也就無所謂了。”少年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讓他的心突然一陣抽痛。
“……我有個弟弟,如果還活着的話,就跟你差不多大。”他現在卻連保護一個少年都做不到。
“他怎麼死的?”
“急性肺炎,沒能及時救治,引起了并發症。家裡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可還是沒能救回來……”他低下頭,心中的傷痛倒是沖淡了身體上的痛苦。
“真好啊,有家人關心。即使不在了,也還有哥哥在牽挂着他……”嚴實擡頭盯着天花闆感歎。
“你的家人呢?”
“沒有了。”嚴實擡頭看他一眼,“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跟人走了,我爸從來不管我,早幾年他犯了事兒,聽說逃出去了。我跟奶奶過,她前年也死了。”
“怎麼不去福利院?”
“我才不去那種地方,我有辦法養活自己。”
所謂的養活自己,無非是做些坑蒙拐騙的事情吧,最後來到了這裡。他理解少年心底的倔強,多希望能做點什麼。
“哎,不說這些沒用的。”嚴實撇了撇頭,岔開話題,“隔壁送來那兩個,躺了一天沒動靜了,怕是今晚就要被送走……”他突然安靜下來,從床上一溜煙蹿下來,跑到招貼海報邊,耳朵貼緊牆壁,“有人來了!”
五分鐘後,隔壁房間又安靜下來,嚴實透過牆縫确認了情況,帶着點興奮轉過頭來:“太好了,兩個都被套上了麻袋,他們一般會在晚上十點後把屍體運走。白天你們剛被拉去打過針,今晚老K應該不會再找你們,這是個好機會!”
嚴實貼好海報,跑到維克床邊:“喂,你還動得了嗎?振作點!”
“别推了,我醒着呢,就是骨頭快散架了。”維克支撐起上半身坐起來,“隻有兩具屍體,我們三個人,怎麼換?”
嚴實回答得挺幹脆:“我早想過了,你們走,我留下來打掩護。”他從兜裡拿出藥瓶,遞過來,“别忘了藥。”
“不行,一旦我們逃出去了,這條秘道就暴露了。要走必須我們三個一起走!”他用力搖頭,“否則我不會走。”
“你怎麼就死腦筋?能同時有兩具屍體已經是難得,你還想等三個人?這裡還活着的人越來越少了,你心裡沒點數?再等下去,也就不用換了,你就直接裝在袋子裡被運出去好了!”
“那你和維克先走,我留下!”
嚴實皺眉咂嘴:“出去究竟是個什麼情況現在也還不知道。如果比這裡更危險怎麼辦?我一個小屁孩,他現在就是個軟腳蟹。遇到點突發狀況可能根本逃不掉,反而死得更快,隻有你走才有更多勝算。”
“……”房間裡剩下的兩個大男人也知道嚴實說得不錯,可誰都沒開口。
“況且我這體型也對不上,很有可能還沒出去就露餡!”
“總能想到辦法……”
“好了,别特麼婆婆媽媽的。”嚴實爆了粗口打斷他,“你們出去了再想辦法來救我,總比大家耗在這裡等死強。這就是最好的辦法,聽我的!”
兩人最終妥協,移開床搬開牆角下的青石闆,沿着兩周來三人一起挖出的坑道,爬到隔壁房間。可沒想到,他們剛把一具屍體從坑道中拖出來,就聽見門外走廊上響起了腳步聲。
“不好,那兩個運屍體的這麼快回來了?”維克人還站在坑道裡,一時有點不知所措。
“不太像。我聽到了鐵棍敲擊牆壁的聲音,是老K帶着他的打手來了。這麼晚了,他還要抓人去試驗?”嚴實把腦袋抵在門上鐵窗處,費勁張望着。
“現在怎麼辦,先把屍體裝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