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熟悉的聲音用一種陌生的方式在他耳邊響起：“你是誰？”

“不是吧，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羅裡·懷特已經開始聞到姐姐身上那刺鼻的酒味兒了，他愁眉苦臉地回想到，以前的姐姐多愛幹淨啊。

“羅裡！我是羅裡！”他終于拽着喝醉酒的姐姐，跑到一個隐蔽的所在。不遠處雇傭兵們和兩個騎士混戰的聲音已經逐漸聽不見了。

羅裡·懷特手舞足蹈地在姐姐面前晃悠着，似乎多做一些大幅度的動作，姐姐就能更快想起來他是誰。

“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你是羅裡，可是你到底是誰？”莫伊拉甜美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不耐煩的神色，羅裡都看呆了，“還有，你的姓氏竟然和我一樣。可是我為什麼看到你就覺得很煩？”

“啊？”羅裡·懷特徹底說不出話了。他的姐姐可從來沒有說過他煩人，盡管爸爸媽媽都喜歡這麼說。

他把姐姐拉到一處避風的小山丘後面，從口袋裡掏出火石，在地上草草攏起一堆幹草和枯葉，點燃了。對着火光，他仔細端詳姐姐的臉。尤其是那雙眼睛，跟他自己的一模一樣。

莫伊拉把他的手甩開：“放我走。”羅裡·懷特愣在原地，根本想不到要去阻止姐姐。她走了幾步，又轉過頭說：“你有水嗎？我想喝水……”

她的身體猛地往前一弓，就像受到什麼沖力似的，扶住一根瘦小的樹幹，嘔吐起來。

“你是叫莫伊拉對吧？”羅裡開始謹慎地核對起來。

“莫伊拉？好名字，可能是吧。”莫伊拉好受了一點，她接過羅裡遞來的牛皮水壺，毫不珍惜地往嘴裡灌了起來。“不過他們現在一般叫我麥拉娜，這個名字我也挺喜歡的。”

“姐姐，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們在沼澤城一起長大……”

“沼澤城？聽過那個地方。雖然有戰争，但早就結束了，現在去那裡可賺不到錢。”莫伊拉喝完水，本想随手把牛皮水壺扔到一邊，還好她把水壺拿起來看了一下，上面有個不認識的紋章，看着挺名貴。

她把水壺挂在自己腰間的皮帶上，大大咧咧地說：“你要加入雇傭兵？我可以幫你，但你得給我東西……”

莫伊拉思考了一下：“一頭羊！對，就要一頭羊。”

“去集市上買嗎？”羅裡·懷特小心翼翼地問。

他現在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姐姐失憶了，他早就聽說姐姐在桃心劇院被木頭砸中了腦袋，大概真的是因為那樣，才失去記憶、性格大變的吧。

不管怎麼樣，他必須把姐姐帶回去，治好她的病。現在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情況就很麻煩。羅裡決定先順着話頭，找個借口，待在姐姐身邊。到時候找到時機，就把莫伊拉帶回凱特城堡，去找醫生。

“我管你在哪裡買，隻要給我一整頭羊就好了。我要烤熟的，可不要飯店剩下的邊角料。你也别想着拿小羊糊弄我，我當然隻要最肥的一隻。”

莫伊拉想了想，補充道：“其他雇傭兵介紹，也是這樣的要求。你可别覺得我坑你、騙你，還有人張嘴就要一個女人當媳婦呢。我是女的，這個不勞你費心，我隻要一頭羊。”

說完，莫伊拉咽了咽口水，她看起來已經對期待中的一整頭烤羊垂涎欲滴了。

羅裡·懷特要徹底崩潰了，這還是他認識的姐姐嗎？他的莫伊拉可能會一整天談論着“領主”“榮譽”“騎士道德”之類的無聊東西，但絕對不會張口閉口就是酒和肉。

“等等，”莫伊拉忽然發現了什麼不對勁。她站起來，在地上到處尋找。“我的劍呢？”

那把紅寶石長劍？羅裡·懷特脫口而出：“你把它落在大石頭旁邊了。”

莫伊拉猛地沖到他面前，雙手抓起他的領子，怒氣沖沖地說：“就是你小子偷了我的劍！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懷好意，從小樹林裡沖出來，肯定是蓄謀已久……”

羅裡·懷特委屈地說：“我要是想要你的劍，還在這裡跟你說這麼多話幹什麼？”他把自己腰間的長劍解下來，遞給姐姐。

“我不要，”莫伊拉一口回絕，“什麼劍都沒有那把紅寶石長劍好用。我用它決鬥，從來沒有失手過。”

“那是因為你很擅長劍術，”羅裡·懷特耐心地說。

他不知道多少次被姐姐的劍術折服。從已故的奧古斯大人來小村子招募時開始，姐姐就一直是姐弟兩人中更優秀的那一個。所有的動作她都能過目不忘，馬上用自己的劍重複出來。

莫伊拉幾乎馬上成了奧古斯大人最信任的騎士，幫助他教導其他人。其他人雖然一開始對女人不服氣，但很快就一樣被她精湛的技藝折服了。羅裡很笨，學會為數不多的戰鬥技巧，也是姐姐親手教會的。

“不可能，”莫伊拉粗暴地打斷了弟弟，臉上是深深的沮喪，“沒有那把劍，我什麼都不會了。”

幾天前，她醒過來，不記得自己叫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她在身邊發現了那把閃亮得似乎有魔力的劍。她感覺此刻自己像失去了一條腿一樣絕望。

羅裡·懷特突然想起了什麼，說：“你知道綠眼睛的女巫嗎？聽說她死了，唉，她平時對我還挺好的呢……”

莫伊拉·懷特突然蹲下來，雙手捂住腦袋，因劇烈的頭痛而發出恐怖的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