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仆巴頓就像某種小精靈一樣,神出鬼沒。他端着一杯冰涼的飲料,突然出現在伊維特身邊,把一塊雪白的手帕遞給她。
伊維特把捂住嘴的手帕拿走之後,發現上面有血。她立刻把手帕折疊起來,确保沒有任何人看見。想到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她輕輕笑了一聲。
溫莎小姐怯怯地扯着自己的衣袖,她們已經錯過了半支曲子。
男仆巴頓雖然沒看見伊維特手帕裡的血,但他顯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從托盤裡拿出那個高腳玻璃杯,用一種優雅的手勢遞給伊維特。
伊維特接過玻璃杯,但沒有馬上喝下。看見伊維特目光裡的懷疑,男仆巴頓無奈地笑了笑,從一邊的餐桌上随手拿來一個銀刀叉,在杯子裡沾了沾。
伊維特觀察了一會銀刀叉,發現沒有變化,就把那杯淺綠色的飲料一飲而盡。
它似乎添加了薄荷和蜂蜜,讓她的嗓子好受了很多。男仆巴頓很快又消失在人群裡,好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溫莎小姐擔心地問:“您不舒服嗎?”
比起溫莎小姐的擔憂,豪厄爾公爵的質疑就冷酷得多。他眯起眼睛,側着頭打量伊維特的臉色,似乎正在診斷她的病症:“您得痨病了嗎?”
“您的關心使我感到榮幸,”伊維特不失恭敬地回答道,“但這隻是感冒。”
“最好是這樣。”豪厄爾公爵看起來不太相信,他退了幾步,站到離伊維特遠一點的地方去,似乎是害怕病氣傷害他。
“我們去跳舞吧,”伊維特不容置疑地說。這時,下一曲舞曲也正好開始了。人們開始兩兩組合在一起,不同的組合又圍成一個小圈和一個大圈,内外擺動着,像一朵顫動的花。
“可是,您的身體不舒服,”溫莎小姐還是有點擔心。
她察覺到自己身後姐姐們投來的目光,心髒開始砰砰跳起來。“溫莎還真的找到舞伴了?……”其中一個姐姐輕蔑的聲音傳來。溫莎捏緊了自己的拳頭,她一定會跳一支完美的舞……她還會讓博福特大人送她回家。
“對不起,”伊維特輕輕咳嗽了一下,剛才那杯半透明的綠色飲料确實緩解了她的症狀,“我不會跳舞。”
溫莎小姐睜大了眼睛,但她沒時間驚訝了,她拉着伊維特,找準時機,鑽進了外面那個大圈。
“就這樣,對,跟着我的動作,”溫莎小姐鼓勵地說,“跟着音樂的節奏……”
伊維特不停地踩到溫莎小姐的腳,她腼腆地低頭笑着,溫莎小姐覺得自己的臉越來越紅。
溫莎原本非常緊張,但亨利·博福特大人竟然不會跳舞,這一點讓她自在了很多。她開始細心地指導伊維特的腳步,一隻手緊緊抓着伊維特,總是提前把她引向正确的方向。
一支舞結束,她們跑着步離開舞池,同時開始哈哈大笑。不遠處,紅發的姐姐們投來異常顯眼的目光,其中有羨慕也有嫉妒,但溫莎已經不在乎了。
溫莎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口問:“您能送我回家嗎?”她用細若蚊蠅的聲音開始解釋:“豪厄爾家族的宅邸,就在王宮大街盡頭,一座丘比特和普賽克雕像對面。我家不遠,不會占用您很多時間……”
她生怕亨利·博福特大人會拒絕她,但她擡起頭時,發現伊維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不知什麼時候,樂團的聲音也全部靜下來了,所有人都看着坐在國王寶座上的諾頓公爵。
溫莎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指,希望自己不至于馬上哭出來,那樣隻會在姐姐們面前丢臉。
一位穿着禮服的胖官吏走到伊維特面前,好像完全不認識她似的,帶領着她,走向諾頓公爵前方。
伊維特見過這個胖官員,他正是在王室狩獵結束後,宣布比賽結果的那個人。她原本以為他已經不能再胖了,然而現在看來,他的腰圍又增長了幾寸,像一個大得讓人震驚的牛皮氣球。
“歡迎你,來自沼澤城的亨利·博福特大人。”諾頓公爵從國王寶座上站起來。他手裡拿着金子的權杖,權杖頂端有一個紅色的寶球,寶球閃爍着神秘的微光。
所有人都看着伊維特,有些人在此前的宴會上見過她,但沒有人敢說“她是伊維特公主”。
第一個原因,大概是諾頓公爵已經決定把她當成“亨利·博福特”;第二個原因,則是威廉王子曾經聲稱,他的姐姐早就瘋了,而且病死在王城的白塔上。
在這樣荒謬的場面裡,伊維特從胸腔裡笑了一聲,這個小小的笑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按照騎士的禮節,在諾頓公爵面前行禮,似乎把他當成了國王陛下。諾頓公爵似乎對此十分滿意,從他紅潤的臉上看不出什麼。
“你在第二次沼澤城戰役中,表現出英勇卓絕的品質,無愧于斯蘭特王國的榮耀。我将授予你将軍的頭銜,你須立誓忠誠于我,并讓沼澤城重新變成斯蘭特王國的領土。”諾頓公爵說。
伊維特跪在一張鮮紅色的天鵝絨軟墊上,垂下頭,和諾頓公爵一起,對遠在天國的神父宣誓。
“你的稱号是‘雄獅将軍’。”諾頓公爵臉上是似笑非笑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