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凡娜回頭看了妹妹一眼,無奈地笑了一下。撒迦利亞夫人讓士兵而不是男仆來邀請,這是一個簡潔明了,不會讓人誤解的意思:必須來,不然就死。
薩凡娜跟着士兵,從正門離開了小木屋。士兵看都不看愛絲特和艾米一眼,他遠遠走在前面,指引着方向。
他回過頭,看見薩凡娜站在門廊上,就擡高聲音說:“艾登女士,隻能您一個人去。她是不能跟着去的。”他用手指了一指愛絲特。
愛絲特讨厭看見這種無奈的笑容。世界上好像每個人都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離開愛絲特之前都要露出那樣的神情。
看着姐姐的背影在黃昏裡變得越來越遠,愛絲特沒有再像以前一樣,埋怨自己不是一個強大的人。在戰火紛飛的沼澤城,她關于金色天堂的幻想忽然變得栩栩如生,像一束光一樣,把她肢體和靈魂綁在一起,讓她不至于崩潰。
我一定要做些什麼,阻止戰争,這樣才能讓每一個人都擺脫痛苦。愛絲特盯着自己的手心。艾米有點害怕,扯着她的裙擺。
愛絲特回到小木屋裡,生起火來,做飯給艾米吃。艾米很有禮貌,沒有說難吃,但她盤子裡剩下的食物已經足以表達這一點。
“我們不離開了嗎?”艾米詢問。她自己是不害怕的,畢竟那個地方有媽媽在。
“艾米,我明天送你到城外,”愛絲特哀傷地看着這個小孩子,她把自己身上僅剩的所有财産都塞進了艾米的小口袋。“我還要回沼澤城,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艾米慌張地說:“不要!我不敢一個人穿過沼澤。”
媽媽囑咐她,一定要盡快離開沼澤城,但艾米至今都沒有離開。原因隻有一個,她非常害怕。
“沼澤裡有海妖,她們是從海上來的……她們會吃掉我的……”艾米斷斷續續地說。
愛絲特笑了一下,臉上露出一個又哭又笑,很難看的表情。這個孩子真是天真,因為覺得有海妖,有天使,就迷迷糊糊地活到了現在。
“其實,我是女巫,”愛絲特在身後把手指交叉,做了一個祈禱的手勢,“我會給你施一個咒語。到時候,海妖就不敢靠近你了。如果見到心善的大人,就求他們幫你。如果看見壞人,就趕快躲起來……”
愛絲特不停地說着,覺得自己像個不放心的媽媽。她隻能做這些了。等到說得口幹舌燥,艾米眼淚汪汪地看着她。“女巫姐姐,你真的不跟我走嗎?”
“我要留在這裡。我有一件事要去辦。”愛絲特低下頭,在心中對自己重複着,“我有一件事要去辦”。
第一次,她不再是姐姐或者伊維特計劃中的累贅,她有了自己的計劃。
……
軍營裡都是象征蘇爾士王國的綠色帳篷。有個帳篷上有金色的花邊,門口還站着四個一絲不苟的士兵,薩凡娜默默望着那個帳篷,知道那就是蘇爾士的将軍所住的地方。
她聽說他叫伯内爾·格蘭特,不管他叫什麼名字,她隻希望他要麼很擅長打仗,要麼很不擅長。最好能讓戰争盡快結束。薩凡娜已經在路上見過許多被侮辱的婦女,她厭惡這種肮髒的戰争。
“您到了。”臉色陰郁的士兵很不擅長扮演男仆的角色,把薩凡娜帶到另一個大帳篷門口,自己徑直離開了。薩凡娜不得不自己掀開簾子,像個沒禮貌的陌生人一樣,在帳篷裡東張西望。
“你來了,”撒迦利亞夫人微笑着說。薩凡娜看她親和友善的微笑,心裡知道那是毒蛇的尖牙。她們之前在玫瑰劇院見過很多次,薩凡娜沒有要求她向愛絲特保密,但撒迦利亞夫人,不管怎樣,什麼都沒說。
“你也知道,戰争真的開始了,”撒迦利亞夫人少見地假裝咳嗽了一下,接着像在劇院看見感人的情節一樣,悠長地歎了一口氣,戴着白手套的手舉到眼睛前面,擦拭不存在的眼淚。
薩凡娜一直盯着她看,表示自己對這樣的僞裝不感興趣。撒迦利亞夫人隻好把手放下來。
“戰争是會毀壞很多美好的東西,為了保護沼澤城的藝術和文化,我需要你幫助我,薩凡娜·艾登。”
“幫您做什麼?”薩凡娜沒聽到内容之前,絕對不會馬上答應。
“之前發生過很多慘劇……碼頭的商人和船長為了牟利,自相殘殺……現在沒有勝任遠途航行的船長了,所以我們需要你。”撒迦利亞夫人用她那雙永遠帶着笑意的眼睛,看着薩凡娜。
薩凡娜是從平原城航行而來的,随船帶着一大批貨物,以及年輕男人。撒迦利亞夫人信任她的能力。
“貨物隻是一些小小的寶石,不會很麻煩的。”撒迦利亞夫人的眼睛眯成月牙的形狀。
“我不去。”薩凡娜幹脆地拒絕道。撒迦利亞夫人絕對會在船上放置自己的眼線,這樣利益不一緻的船隊,還押送着貴重的寶石,不出十海裡,一定會發生兇殺事件。
薩凡娜還想和妹妹回平原城,開一家更大的劇院。她可不想趟這趟渾水。
“你是在擔心愛絲特·艾登的安危嗎?”撒迦利亞夫人慢悠悠地說。薩凡娜猛地抓住了自己身側的長劍,一個衛兵站上來,牢牢按住她的手。她甩開了衛兵,憤怒地盯着撒迦利亞夫人。
“你對她做了什麼?”想起士兵故意把自己引開,讓愛絲特一個人留在小木屋裡,薩凡娜知道自己中計了。
“有個小女孩幫了我很大的忙呢……衛兵抓住她,她說要找一個叫愛絲特的漂亮姐姐,一起等她媽媽回來。我告訴她,隻要她幫我一個忙,我就告訴她,她媽媽在哪。”
撒迦利亞夫人轉動着左手的戒指,說:“小孩子可真有意思。”
小木屋那麼偏僻,小女孩不可能憑自己的力量找到那裡。是那個士兵帶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