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迦利亞夫人命令衛兵殺了鐵匠,告訴伊維特,她再也不能回到城堡裡去。伊維特第二天在城門上看到了一個“亨利·博福特”的腦袋。夫人還真狠心啊,伊維特心想。
這三四天裡,她一刻都沒有休息過,隻有在馬上就要昏過去的時候,才會睡上兩三個小時。
兩人在草坪上飛跑着,身後,兩隊士兵在森林間交戰。
薩凡娜遠遠地看見她們,從車前的駕駛位置跳了下來,繞到馬車後面,搬出一套輕便的鎖子甲。铠甲旁邊是伊維特的劍,不是紅寶石長劍,而是她到沼澤城之前使用的那一把。
不知為何,紅寶石長劍已經成為了“亨利·博福特”的一個标志。比起一個長着金色眼睛的腦袋,斯蘭特軍隊現在希望看到紅寶石長劍,懸挂在城門上。
薩凡娜示意愛絲特,幫伊維特穿上铠甲。伊維特簡短地對薩凡娜說:“他們發現伯尼·布爾沃了。已經不可能有和平了。格蘭特将軍讓納薩涅伊發起沖鋒,撒迦利亞夫人不失敗,将軍是不會進城的。”
薩凡娜微笑起來,臉上浮現出贊許的表情,仿佛她們正在談論一場商業競賽。“這個将軍真是精明。”
愛絲特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也不知道每個人要幹什麼。但是她幫伊維特穿過很多次铠甲,一拿到铠甲,她就熟練地把前胸後胸披到伊維特身上,動作根本沒有經過思考。
“納薩涅伊能赢嗎?”薩凡娜用一種仿佛看騎馬比賽下注的語調問。伊維特說:“撒迦利亞夫人和格蘭特将軍做了交易,用一座城市,換取了将軍的三萬人的尖銳軍隊。這些士兵不是農民,都是由領主專門供養和訓練的。”
薩凡娜小小地驚歎了一聲。這種财力,隻有蘇爾士的國王亞曆山大三世才有。
“别看了,”薩凡娜轉過身對愛絲特說,“有什麼好看的,等下他們打過來了怎麼辦?”她的語調還是一樣悠閑,聽不出對戰況的擔憂。
愛絲特天真地問:“伊維特,你要去哪裡?”
伊維特和薩凡娜對視了一下,她無奈地笑着,說:“當然是上戰場。”
薩凡娜嗯了一聲,漠不關心地撫摸着馬匹的鬃毛。
“為什麼?”愛絲特猝然發現,自己剛才正在給伊維特披戴铠甲,“但是你是領主,你應該……我們都已經逃出來了……”
伊維特無奈地低着頭,細心地解釋說:“是你已經逃出來了,”她在“你”這個詞上咬字強調了一下,“那是我父親的城堡,這是我父親的沼澤城,我不能把它們讓給威廉王子,也不能交給蘇爾士人。”
薩凡娜已經爬上馬車,她在馬車的木框上敲了敲煙鬥,聳聳肩,說:“愛絲特,快點上車,我可不允許你跟着上戰場。”過了一會,她歎口氣,沉重地小聲對妹妹說:“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
“快上車。”伊維特開始闆起臉,嚴肅地催促道。
“不行,可是……”愛絲特一時間無法接受,自己剛脫離險境,在意料之外的情況下和伊維特重逢,她卻又要跑到戰場上去。
她知道自己是勸不回伊維特的,急忙胡亂地把眼淚擦幹,用力抱了一下伊維特。
伊維特穿着铠甲,沒有抱回她,隻是對她點點頭。愛絲特不想說再見,感到這個詞有些不祥,她說:“我在小木屋等你。”
薩凡娜看見妹妹的擁抱,臉色突然一變。愛絲特很快就松開了,爬上馬車,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很多眼。
伊維特拿起長劍,跳上一匹披着銀色铠甲的戰馬,以最快速度離開了。
如果是在以前,伊維特根本不會在意,是否有人來和她道别。她不會把任何人挂念在心,不會讓任何事情阻礙她為家族的榮耀而戰。愛絲特眼睛裡的淚光讓她猶豫了一下。
薩凡娜立刻甩起馬鞭,策令馬匹迅速離開。這裡畢竟是戰場邊緣,多待幾分鐘,就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危險發生。
軍官納薩涅伊領來的三萬精兵,表現好得出乎意料。他們幾乎沒有傷亡,就殺死了斯蘭特軍隊的好幾個隊伍。戰線不僅沒有往南邊移動,而且還向北部推進。
因為二十萬這個數字而選擇保守撤退的蘇爾士軍官,此時都感到十分後悔。軍官納薩涅伊沖在前線,幾乎拿下了半個沼澤城。失去的陣地全都由他奪回,軍官們非常眼紅,他的獎賞和爵位,将來隻多不少。
蘇爾士國王亞曆山大三世很關心這場戰争。他命令騎士駕馭快馬,不間斷地從沼澤城到蘇爾士王城傳遞消息。軍官納薩涅伊得勝的消息,三天就傳到了亞曆山大三世的耳朵裡。途中累死了四匹馬。
軍官納薩涅伊得到公爵的頭銜,他的封地很富饒。
回到小木屋,薩凡娜把一些行李從馬車上取下來。這間小木屋一直有城堡裡的仆人打掃,隻不過第二次沼澤城戰争爆發之後,它就荒廢了。屋子裡積累了一些灰塵。
愛絲特沉默地打掃着屋子。她做得很賣力,把小木屋的三個房間全都打掃了。連那些銅質塗金的家具上繁密的花紋都清理得幹幹淨淨。
薩凡娜隻在需要搬動一些沉重家具的時候幫忙。
愛絲特的表情不好,她正在努力消化剛才的告别。如果薩凡娜想得沒錯的話,妹妹可能還正在努力勸說自己,伊維特一定會活着回來,之類的。
等愛絲特看起來稍微好了一點,薩凡娜把手裡的煙鬥放在桌上,嚴肅地盯着她。愛絲特第一次對姐姐感到有些害怕,她不安地問:“姐姐,怎麼了?”
“現在不适合問這件事,但是必須說清楚。”薩凡娜的開場白讓愛絲特覺得很不舒服。
“姐姐,我之前說的話不是真的,當時我隻是太傷心了……”愛絲特真誠地說,“我怎麼可能會不想再見到你呢?”
薩凡娜依然盯着她,臉上的表情還是非常嚴肅。愛絲特疑惑地把頭歪向一邊,難道姐姐想的不是這件事?
“我知道,”薩凡娜好不容易笑了一下。她沒有在忙着交易,臉上就不是那種親近的笑容,隻有愛絲特知道她很嚴肅,比任何人都更嚴肅。“你說的那天我就知道了。”
“那就好。”愛絲特不安地拉出一張椅子,在上面坐下,她的手還髒兮兮的。她用桌邊的一塊毛巾随手擦了一下。
“你是不是愛上伊維特了?”薩凡娜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