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絲特的面孔被湧動的蛇的身體蓋住了。
伊維特割斷了她已經在手上牢牢纏好的藤蔓,她跳下去,跳到岩石上,被青苔滑了一下,沒有停下來保持平衡,而是撲向下面的石頭,很快接近爬滿大蛇的坑洞。
像黑色波浪一樣掙紮蠕動的大蛇身體之中,愛絲特的臉再次浮現,她困難地喘着氣。
大蛇們陷入了混亂,愛絲特努力把短刀從它們粗糙的皮肉裡拔出來,再紮進去。一條非常有力的大蛇沒讓她拔刀,而是扯着刀,帶着她,撞到石牆上。
愛絲特踩不住任何東西,四肢泡在一堆沾滿粘液和泥水的大蛇裡,她的指甲緊緊嵌入大蛇的鱗片,使一塊多邊形的黑色鱗片稍微離開了皮肉。
大蛇更加痛苦,發了瘋一樣狠狠撞向石牆上的伊維特,伊維特的長劍揮空了。大蛇開始攻擊它面前一切看起來有威脅的東西,甚至包括它的同類。
一條更加笨重的大蛇撞向牆上的伊維特,她的血濺落在岩石上。
愛絲特仍然在坑洞底部掙紮,她已經靠近了邊緣,離一塊大石頭就差一點點。
之前那頭野豬從湧動的蛇群裡浮出。它被大蛇勒到窒息,已經一動不動了,身上留下受到巨力的痕迹,甚至能看到鱗片的形狀。它的脊柱彎成了一個奇怪的弧形。
愛絲特的一隻手攀在大石頭上,石頭鋒利的邊緣割傷了她的手心。一隻大蛇的尾巴纏上了她的腰。
“不,不要。”愛絲特喃喃自語。她腦海中立刻閃出恐怖的畫面,自己像那頭野豬一樣,毫無生息,被纏繞到窒息。
另外一隻笨重的大蛇仍然锲而不舍地攻擊着伊維特,用它沉重的頭顱一次次撞向石牆,每一次都落空了。
伊維特往石壁下面爬,和大蛇搏鬥時,她的衣服撕破了,腰上露出一些被擦傷的皮膚。
“砰!”伊維特以為自己的腦袋終于被大蛇撞碎了,但是她還清醒着,看見大蛇撞過的地方留下一大塊黑色的痕迹。
她眯起眼睛。
不,不是黑色的痕迹,是一大片黑暗。那裡有另一道石門,被大蛇撞開了。
愛絲特緊緊抓着她的短刀,讓纏繞在身上的那隻大蛇吃了很多苦頭,但它沒有識相地離開,反而纏得更緊了。她的手指緊緊抓着石頭,一道道血迹從岩石上流下來。
伊維特終于爬到底部,跪下來,對愛絲特說:“把另一隻手給我。”
但是,愛絲特的另一隻手跟她的肋骨一起,被緊緊纏繞在大蛇的身軀裡。愛絲特已經說不出話了,氣息穿過她的喉嚨,隻發出一陣讓人恐懼的咯咯聲。
纏繞的大蛇仿佛察覺到什麼,它回轉過頭,高高昂起,一隻眼睛緊緊盯着伊維特。
它張大吻,露出尖銳的長牙,向伊維特撞來。
伊維特把長劍舉過頭頂,大蛇的腦袋被釘在岩石上。
愛絲特掙脫了束縛,踩着蛇的肉身,爬到大石頭上。她用短刀撬開鱗片的縫隙,幫伊維特拔出長劍,那塊鱗片帶着血肉落下來。
愛絲特想起了什麼,把它放在自己長裙的口袋裡。
“上面有門。”伊維特快速說。
幾條大蛇壓在死去的同伴的身體上,向兩人追來。
伊維特穩穩地踩在岩石上,拉着愛絲特。愛絲特的動作比受傷之前笨拙了一些,流血的小腿在濕冷的空氣裡顫抖。
石門很近了,她們跪着爬過上面的岩石,石頭上留下了兩人的血迹。
伊維特沖進石門的黑暗裡,背後,一個高高擡起的蛇頭正往裡面窺視。
愛絲特跌進石門,往前爬了幾步,抓住石門的邊緣,笨拙地挪動着門。
伊維特加入推動的行列,兩扇石門撞在一起,發出震顫的響聲。
愛絲特癱倒在門後,她的小腿在發抖。
伊維特用長劍支撐起身體,在黑暗中摸索着,朝愛絲特的方向伸出手,把她拉起來。
她們又陷入了絕對的黑暗,那個能看見天空的裂縫,已經被關在石門後。
石門上不斷傳來大蛇撞擊的聲音。“快走吧,石門還會被撞開的,如果它們一直嘗試的話。”伊維特說。
沒有光亮,她們不知道隧道有多長,腳下不再有泥土,隻有凹凸不平的石頭。
從她們在壁畫上看到的情況來看,這條隧道是不可能很短的。
愛絲特撕下長裙的裙擺,把伊維特和自己的腳包起來,再簡單地包紮了兩人的傷口。
好在隧道沒有任何分叉,她們沒必要選擇方向,隻需要往遠離大蛇的方向走,越遠越好。兩人的腳步聲在仿佛沒有盡頭的隧道裡響起。
伊維特說:“這一定是開鑿寶石的礦道。”
愛絲特嗯了一聲,說:“這裡會有金子嗎?寶石,金子,在惡龍的巢穴裡,真像童話故事。”
金子……伊維特摸向自己的腰間,原先系着一個小袋子的地方空空如也。
“你見過我的胸針嗎?”伊維特急忙問。
“我知道,一個金子做的胸針,上面是家徽。它不見了嗎?”愛絲特擔憂地說,“它是不是丢在大蛇的坑洞裡了?”
“我要回去找它。”伊維特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
“不,”愛絲特求她,聲音非常恐懼,“不要回去,它們那麼危險。”
“可能隻是掉在門外的隧道裡了,”伊維特安慰說,“我一直走到石門,如果沒有發現胸針,就馬上回來。”
“不要離開我。”愛絲特害怕得聲音都在發抖,“讓我跟你一起去。”
“你的腿受傷了。我保證我會盡快回來,好嗎?你在這裡等我。”伊維特說。
愛絲特不情不願地答應了。她又從長裙上撕下一塊布條,伊維特用火石點燃它,用長劍挑着,它微弱的光亮照着地面。
伊維特往回頭路跋涉。
地上什麼都沒有,隻有她們一路走來滴下的血迹和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