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絲特昨晚偷看了廚師瑪莎帶回來的地圖,是王宮。姐姐獨自刺殺諾頓公爵,就算成功,也不可能活着離開。愛絲特已經想好,進入王宮之後,就算幫不上忙,至少可以和姐姐死在一起。
小老頭是掌管王宮樂團的官員,唱花腔女高音的奧斯汀夫人生病了,他要挑一個人頂替。“在王宮演出,觀衆都是大人物,不能出一點差錯。隻有你們當中最優秀的人,才能得到這個機會。”
小老頭眯縫眼睛打量她們,不時朝一個人耳語,她們聽到後露出失望的表情,離開房間。最後隻剩下愛絲特和一位金發的女人。
金發女人問愛絲特:“你常在哪個劇院演出?”
愛絲特回答:“阿狄麗娜大街的桃心劇院。”
叫做雪莉的金發女人笑了一聲,她從前根本沒聽說過這個劇院。
金發的雪莉高昂起頭,對小老頭說:“我認為這位小姐的資格不如我充分。我經常受邀在上城區的大劇院表演,王城裡愛聽歌劇的貴族們都知道我的名字。”
小老頭看了一眼愛絲特簡樸的衣裝。貧窮的市民絕對請不起真正懂歌劇的老師。一個連貴族頭銜都沒有的女人,怎麼可能唱得好歌劇呢?小老頭想,她雖然漂亮,但如果唱不好,會給他帶來大麻煩。他說:“那麼,懷特小姐,你回去吧。”
“您還沒有聽過我唱歌呢。”愛絲特堅定地說。
小老頭說:“奧斯汀夫人是整個王國最好的花腔女高音。如果你能唱出她的最高音,我就讓你去。”
他是故意這麼說的,沒人能唱得跟奧斯汀夫人一樣高。金發的雪莉抱着手臂,頗為不屑地看着愛絲特。她練習多年,隻能唱到比奧斯汀夫人低半音的位置,這個才十八歲的女孩怎麼可能做到?
小老頭拉開書桌的抽屜,取出一張詠歎調的歌譜。
這是一段女主角的獨白。她愛上了一個執着的人,他們曾經風雨同舟,最後卻兵戈相見,愛情和理想不能共存的痛苦撕裂了她的心。這一首曲子正是在表現女主角内心的痛苦,它是整場歌劇裡難度最高的曲子。愛絲特默不作聲地讀着歌譜,那些音符自動在她心中變成一首動聽的歌。
愛絲特放下歌譜,表示她準備好了。她有些緊張,但每一次,她一張嘴,就再也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或是觀衆的存在,她變成了聲音本身。
金發的雪莉驚訝地張大嘴,這樣的演員,本應在大劇院表演,怎麼會埋沒在一個不知名的小劇院呢?
小老頭閉着眼,陶醉地聽着。愛絲特音域寬廣,對技巧運用純熟,而且,她對女主角産生了強烈的共情,歌聲中的感情非常充沛。身邊的雪莉哼了一聲,他驚醒過來,對自己剛才的狀态感到十分尴尬。
那個難度最高的唱段就要出現了。雪莉緊盯着她,希望她出些什麼差錯。
愛絲特無比自然地完成了最高音,如此輕松,就像黃油在熱水裡融化一樣。
小老頭贊賞地看着她。他已經不打算讓愛絲特假扮成奧斯汀夫人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要隆重地向觀衆介紹這位女高音。
到了自由發揮的唱段,愛絲特沒有停下,她的聲音在小小的房間裡盤旋,填滿了每一寸空間。即使是又失落又嫉妒的雪莉,也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了,她感覺自己的心跳正在和歌聲共鳴,目光無法從愛絲特身上移開。
愛絲特唱出一個更高的音,竟然比奧斯汀夫人高了一整個八度。她更華美,更激昂,雪莉仿佛能看到故事裡那個絕望的女人。
愛絲特停下來,知道自己做到了,卻不像往常表演結束時那樣微笑。一滴眼淚莫名其妙地從她眼角滑落。
“恭喜,你可以進入王宮了。”小老頭鼓起掌來。
……
王宮廚房的木門吱呀了一聲。現在還不是午飯時間,廚房裡隻有零星幾個人,正在做一些甜點。聽到木門開關的聲音,他們擡起頭來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薩凡娜穿着和他們一樣的衣服,現在她是他們其中一員了。
廚房很大,排着幾排長桌,有一整面牆都是燒着火的爐子,另一面牆像儲物間一樣整整齊齊地擺放着面粉一類的食材。做甜點的幾個人在房間的另一頭。薩凡娜不動聲色地觀察着。
不同尺寸的廚師刀挂在牆上一塊木闆裡,薩凡娜取下一把和她小臂一樣長的,用裙子的褶皺蓋住,打算就這樣攥着裙子離開。
一個騎士破門而入,他拔出長劍,說:“所有人!地下室混入了一個形迹可疑的人,女仆溫妮正在指認他。你們全都跟我走。”
做甜品的幾個人陸陸續續離開了廚房。騎士站在門口監督着。
薩凡娜把手背在身後,将廚師刀藏進袖子裡,隻露出刀尖。
“趕緊出來。”騎士催促道。
“大人,爐子裡的火還沒熄。”薩凡娜低聲下氣地說。
“那就快點把火熄滅。”騎士說。
薩凡娜飛快地劃破了架子頂端的面粉口袋,面粉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
“你在幹什麼?!”騎士吼道。
薩凡娜抓了一把面粉,扔到騎士臉上。他滿臉面粉,緊閉着眼睛,沒有目标地朝各個方向舉着劍。
薩凡娜沖出房間,身後傳來爆炸的巨大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