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李爻對他隻餘禮待和疏離,終歸是回不到從前了吧。
那般赤誠,是先皇親手葬了,他則一直袖手旁觀……
但趙晟一國帝君,來此自有目的,見好就收,趕快道:“好了,快讓景平服你回去休息,朕要去駐邑軍營,也不多待了。”說罷,他擺擺手免去衆人恭送,轉身走了。
景平則二話不說,扶李爻回屋。
進門好半天,李爻還在咳嗽,像怎麼都停不下來。
景平急了:“怎麼藥效變得這般慢?”
李爻深吸一口氣,鼻息都在哆嗦,掀眼皮看他一眼,淺聲道:“讓你氣的。”
景平表情跟着緊張起來。他頓挫片刻,突然撩衣袍跪下了。
這倒是把李爻吓了一跳:“這是做什麼……還沒過年呢。好了好了,你起來,我逗你的,咳咳咳……”
景平:……
他擡臉看李爻,這人剛剛都要碎了,現在又能不着四六地“逗他”,讓他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惆怅。
“以為我怪你禦前莽撞?”李爻平了氣息,揚手随意撥攏景平額前的碎發,“你家的舊事,你有自己的打算是好事。如果整件事是渾水深處有大魚,依靠皇室力量查因果是上策,而且……”
李爻心想:事情現在最大的受益者其實是皇室,即便是臨淵探龍,也要先臨深淵才行。
但這是個巨大的變數,一遭不慎便會萬劫不複,弄不好則不知要多少人陪葬。
他沒說。
見景平等他的後半句,他把“而且”之後換了因果:“而且你先确定了我要去救鄭老師,才對陛下自暴身份,算是萬般顧念我了,”他在景平頭上撫了撫,“放不下的就不逼自己放下,心意難平,必有原因,我陪你去尋一個因果。”
且我受你稱一聲“太師叔”,必要先于你看見真相,若前路是深淵,我不能眼睜睜看你跳下去。
景平則呼吸一滞:
太師叔雖然沒答應皇上,但已經決定要回去了嗎?
李爻把他顧全他的心思全都看透了,這讓景平心底隐秘的角落裡,旖念重萌,他不喜歡對方撫頂的動作,巴望着和比他大不得幾歲的太師叔并肩前行。
他直了直身子,正色道:“太師叔别拿我當小孩了。”而後,順手把李爻的手從自己頭頂摘下來,扣在掌心。對方指尖微涼,他合攏雙手捂着——太師叔的雙手沒有當年那樣大了,修長得不像個習武之人。
李爻被景平抽冷子的舉動鬧得莫名其妙,看他片刻,柔和了笑意:“好好好,不拿你當小孩,你長大了。”
時隔五年多,語氣跟當年哄景平不怕鬼時如出一轍。賀公子一口深情給悶得無處安置,發無可發,不發噎得慌。他覺得李爻手熱了,撂開他,一噘嘴暗自生悶氣去了。
景平的情緒太少外露了。
李爻看在眼裡,暗自好笑,突然惡劣地發掘出新的消遣,用哄他的語氣,氣他道:“哎喲,還真生氣啦?不氣不氣,氣一會兒就行了。昨兒晚上孫伯還說找不到醬油瓶子,原來是在你嘴上挂着呢,哈哈哈……咳咳咳咳……”
景平瞪他。
李爻選擇性失明,笑話人家自己又要咳嗽,勻了好幾口氣才消停下來,問:“對了,你說昨兒跟皇上見過,怎麼回事?”
景平不跟他一般見識,把昨天客棧裡的事情說了,當然也包括那腦殘的客棧掌櫃。
兩年多以前,李爻已經聽過“離火符”,當時隻道是什麼不入流的民間偏激教派,略成氣候定要被朝廷注意。沒想到再次聽說如此激進,論到頭居然是趙晟?
他聽完,未多置喙,邁步往外走,讓景平一把拉住了:“剛還咳嗽呢,你要去哪?”
“去找你師父,跟他商量怎麼去胡哈大寨找事。”